戒指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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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想是起得早了些?”那尼姑慌忙道:“告奶奶,我庵中絕無閑雜之輩,便是志減老實的老娘們,也不許他進我的房内。

    小姐去我房中,拴上房門睡一睡,自取個穩便。

    等奶奶閑步步。

    你們幾年何月來走得一遭。

    ”奶奶道:“孩兒.你這般打盹,不如師父房内睡睡。

    ” 小姐依母之言,走進房内,拴上門。

    那阮三從床背後走出來,看了小姐,深深的作了一個揖,道:“姐姐,候之久矣!”小姐舉手搖搖,低低道:“莫要響動!”那阮三同攜素手,喜不自勝,轉過床背後,開了側門,又到一個去處,小巧漆卓藤床,隔斷了外人耳目,雙雙解帶,尤如鸾鳳交加;卸下衣襟,好似渴龍見水。

    有隻詞,名《南鄉子》,單道着日間雲雨。

    怎見得?詞曰: 情興兩和諧。

    摟定香肩臉貼腮。

    手摸酥胸奶綿軟,實奇哉。

    褪了褲兒脫繡鞋。

    玉體着郎懷。

    舌送丁香口便開。

    倒鳳颠鸾雲雨罷,囑多才。

    芳魂不覺繞陽台。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暫時禍福。

     那阮三是個病久的人,因為這女子七情所傷,身子虛弱,這一時相逢,情興酷濃,不顧了性命。

    那女子想起日前要會不能得會,令日相見,全将一身要盡自己的心,情懷舒暢。

    不料樂極悲生,倒鳳颠鸾,豈知吉成兇兆:任意施為,那顧宗筋有損,一陽失去,片時氣轉,離身七魄分飛,魂靈兒必歸陰府。

    正所謂: 誰知今日無常,化作南柯一夢。

     那小姐見阮三伏在身上,寂然不動,用雙手兒摟住了郎腰,吐出丁香送郎口,隻見牙關緊咬難開,摸着遍身冰冷。

    驚慌了雲雨嬌娘,頂門上不見了三魂,腳底下蕩散了七魄,翻身推在裡床,起來,忙穿襟襖,走出房前。

    喘息未定,怕娘來喚,戰戰兢兢,向妝台重整花钿;悶悶憂憂,對鸾鏡再勻粉黛。

    恰才了得,房門外夫人扣門,小姐開了門。

    夫人道:“孩兒,殿上功德散了,你睡才醒?”小姐道:“我醒了半晌也,在這裡整頭面,正要出來,和你回衙去。

    ”夫人道:“轎夫伺候了多時。

    ”小姐與夫人謝了尼姐,送出庵門。

     不說那夫人、小姐回衙。

    且說尼姐王守長轉身回到庵,去廚收拾災埈頓棹器,佛殿上收了香火供食。

    一應都收拾已畢,隻見那張遠同阮二哥進庵,與那尼姑相見了,稱謝不已,問道:“我這三小官人今在那裡?”尼姑道:“還在我裡頭房裡睡着。

    ” 那尼姑引阮二與張遠開了側房門,來卧床邊,叫道:“三哥,你恁的好睡,還未醒?”連叫數聲不應,那阮二用手搖,也不動,口鼻已無氣息,始知死了。

    那阮二便道:“師父,怎地把找兄弟壞了性命?這事不得淨辦。

    ”尼姑道:“小姐自早到庵,便尋睡的意,就入房内,約有兩個時辰。

    殿上功德已了,老夫人叫醒來。

    恰才去得不多時。

    我隻道睡着,豈知有此事!”尼姑道:“阮二官,張大官在此,向日蒙賜布施,實望你家做檀越施主,因此用心不己,終不成倒害你兄弟性命?張大官,今日之事,恰是你來尋我,非是我來尋你,告到官司,你也不好,我也不好。

    向日蒙施銀二錠,一錠用了,止留得一錠,将來與三官人買口棺木裝了,隻說在庵養病,不料死了。

    ”那尼姑将出這錠銀子放在桌子上,道:“你二位憑你怎麼處置。

    ” 張遠與那阮二默默無言,呆了半晌,道:“我将這錠銀子去也。

    棺木少不得也要買。

    ”走出庵門。

    未知家内如何。

    正是: 青龍與白虎同行,吉兇事會然未保。

     夜久喧暫息,池塘唯月明。

     無因駐清境,日出事還生。

     那阮二與張遠出了庵門,迤逦路上行着。

    張遠道:“二哥,這個事本不幹尼姑事,想是那女子與三哥行房,況是個有病症的,又與他交會,盡力去了,陽氣一脫,人便就是死的。

    我也隻是為令弟而上情分好,況令弟前日在床前再四叮咛,央浼不過,隻得替他幹這等的事。

    ”阮二回言道:“我論此事,人心天理來,也不幹着那尼姑事,亦不幹你事,隻是我這小官人年命如此,神作禍作,作出這場事來。

    我心裡也道罷了,隻愁大哥與老官人回來,願暢怎的得了。

    ”連晚與張遠買了一口棺木,擡進庵裡裝了,就放在西廊下,隻等阮員外、大哥歸來定奪。

    正是: 燈花有焰鵲聲喧,忽報佳音馬着鞍。

     驿路迢迢煙樹遠,長江渺渺雪潮颠。

     雲程萬賺何年盡?皓月一輪千裡圓。

     日暮鄉關将咫尺,不勞鴻雁寄瑤箋。

     秋風飒飒,動行人塞北之悲;夜月澄澄,興遊子江南之夢。

    忽一日,阮員外同大官人商販回家,與院君相見。

    合家歡喜。

    員外動問阮三孩兒病的事,那阮二隻得将前後事情細細訴說了一遍,老員外聽得說三孩兒死了,放聲大哭了一場,要寫起詞狀,要與陳太常理涉,與兒索命:“你家賤人來惹我的兒子!”阮大、阮二再四勸說:“爹爹,這個事思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