刎頸鴛鴦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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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伴,先聽格律,後聽蕪詞: 湛秋波,兩剪明;露金蓮,三寸小。

    弄春風,楊柳細身腰;比紅兒,态度應更嬌。

    他生的諸般齊妙,縱司空見慣也魂消! 況這蔣家女兒如此容貌,如此伶俐,緣何豪門巨族,王孫公子,文士富商,不求行聘?卻這女兒心性有些跷蹊,描眉畫眼,傅粉施朱,梳個縱鬓頭兒,着件叩身衫子,做張做勢,喬模喬樣,或倚檻凝神,或臨街獻笑,因此闾裡皆鄙之。

    所以遷延歲月,頓失光陰,不覺二十餘歲。

     隔鄰有一兒子,名叫阿巧,未曾出幼,常來女家嬉戲。

    不料此女以動不正之心有日矣。

    況阿巧不甚長成,父母不以為怪,遂得通家,往來無間。

    一日,女父母他适,阿巧偶來。

    其女相誘入室,強合焉。

    忽聞扣戶聲急,阿巧驚遁而去。

    女父母至家,亦不知也。

    且此女欲心如熾,久渴此尋,自從情窦一開,不能自己。

    阿巧回家,驚氣沖心而殒。

    女聞之死,哀痛彌極,但不敢形諸顔頰。

    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鎖修眉,恨尚存;痛知心人己亡。

    霎時間,雲雨散巫陽;自别來,幾日行坐想。

    空撇下一天情況,則除是夢裡見才郎。

     這女兒自因阿巧死後,心中好生不快活,自思量道:“由我之過,送了他青春一命。

    ”日逐蹀躞不下。

     倏爾又是一個月來,女兒晨起梳妝,父母偶然視聽其女顔色精神,語言恍惚。

    老兒因謂媽媽曰:“莫非淑珍做出來了?”殊不知其女: 春色飄零,蝶粉蜂黃都退了;韶華狼籍,花心柳眼已開殘。

     媽媽、老兒互相埋怨了一會,“隻怕親戚恥笑!常言道:‘女大不中留。

    ’留在家中,卻如私鹽包兒,脫手方可。

    不然,直待事發弄出醜來,不好看。

    ”那媽媽和老兒說罷,央王嫂搜作媒,将高就低,深長補短,發落了罷。

     一日,王嫂嫂來,說嫁與近村某二郎為妻。

    且某二郎是個農莊之人,又四十多歲,隻圖美貌,不計其他也。

    過門之後,兩個頗說得着。

     瞬忽間十有餘年,某二郎被他徹夜盤弄衰憊了,年将五十之上,此心已灰,奈何此婦正在妙齡,酷好不厭,仍與夫家西賓有事,某二郎一見,病發身故。

    這婦人眼見斷送兩人性命了。

    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結姻緣,十數年;動春情,三四番。

    蕭牆禍起片時間,反為難上難。

    把一對鸾鳳驚散,倚欄幹,無語淚偷彈。

     那某大郎斥退西賓,擇日葬弟之柩。

    這婦人不免守孝三年。

    其家已知其非,着人防閑;本婦自揣于心,亦不敢妄為矣。

    朝夕之間,受了多少的熬煎,或飽一頓,或缺一餐,家人鹹視為敝帚也。

     将及一年之上,某大郎自思:“留此無益,不若逐回,庶免辱門敗戶。

    ”遂喚原媒,眼同将婦罄身趕回。

    本婦如鳥出籠,似魚漏網,其餘服飾,亦個較也。

    婦抵家,父母隻得收留,那有好氣待他,如同使婢。

    婦亦甘心忍受。

     一日,張二官過門,因見本婦,心甚悅之,俾人說合,求為繼室。

    女父母允諾。

    恨不推将出去。

    且張二官是個行商,多在外,少在内,不曾打聽得備細,就下盒盤羊酒,涓吉成親。

    這婦人不去則罷,這一去,好似: 豬羊奔屠宰之家,一步步來尋死路! 是夜,畫燭搖光,粉香噴霧。

    绮羅筵上,依舊兩個新人;綿繡衾中,各出一般舊物。

    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喜今宵,月再圓;賞名園,花正芳。

    笑吟吟,攜手上牙床;恣交歡,恍然入醉鄉,不覺的渾身通暢,把斷弦重續兩情償。

     他兩個自花燭之後,日則并肩而坐,夜則疊股而眠;如魚藉水,似漆投膠。

    一個全不念先夫之恩念,一個那曾題亡室之音容。

    婦羨夫之殷富,夫憐婦之豐儀。

    兩個過活了一月。

    一日,張二官人早起,分讨虞侯收拾行李,要往德清取帳。

    這婦人怎生割舍得他去?張二官人不免起身,這婦人籁籁垂下淚來。

    張二官道:“我你既為夫婦,不須如此。

    ”各道保重而别。

     别去又早半月光景。

    這婦人是久曠之人,既成佳配,未盡暢懷,又值孤守岑寂,好生難遣,覺身子困倦,步至門首閑望,對門店中一後生,約三十已上年紀,資質豐粹,舉止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