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鬼蜮行徑駭人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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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猛咬牙,大聲道:“素花,不能哭,兇手可能還在附近,看樣子他遇害不久。

    ” 素花止了悲啼,坐直身,淚水長挂。

     小龍出去逡巡了一遍,又回到堂屋,突然發現死者頸子也有紅繩,俯身拉出一看,是塊信牌,忍不住脫口道:“他也是他們一路的!” 素花大張着口,愕然呆住。

     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那種地方當然不能容許外人出入,二狗子也是幽靈殿弟子,假扮送米的受雇米行。

     是誰下的手? 小龍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割喉殺人,是幽靈殿的一貫手法,二狗子救出素花,打算叛門遠走,可能行動不秘而被發覺,當然隻有死路一條…… “公子,我……怎麼辦?” “……”小龍一下子無言以對。

     “他……是為我而死的,我……” “素花,人死不能複生,我幫助你些銀兩,你去投奔親人,或者是到遠遠的地方去找安身立命之所吧!”小龍無限恻然。

     “公子,我……敗花殘柳,活下去……” “素花,這不是你的錯,你隻是遭了劫難,你年紀不大,千萬别那麼想。

    ” 素花又伏下去,用手抓捏屍身。

     “素花,起來,我護送你一程!” 久久,素花含淚起身。

     “公子,我跟二狗子談不上情,但他對我有恩,他答應跟我長相厮守,一諾便是千金,如今他已為我而死,我如果偷生苟活,心會安麼?他不嫌我是敗柳殘花,要跟我共白頭,他死了,我就不能随他在地下結連理麼?”一字一淚,完全是至情至性之言。

     “素花,那……于事無補。

    ” “公子,我沒讀過詩書,說不出大道理,但卻懂得知恩報恩的古話……” “素花,你到底……打算怎樣?” “我要随二狗子于地下。

    ”語言非常堅決。

     “素花!”小龍真不知說什麼好,窒了好一會才接下去道,“二狗子也是對方一夥的人,他不同于他們的,是他有人性,所以他同情你,可憐你,他希望你過人的生活,我相信他如果死而有知,不希望你這樣糟蹋生命。

    ” “公子!”素花凄苦地一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您對我的恩德并不亞于二狗子,但我這種微賤的女人,不敢說報答二字,我就此緻謝了!”說着,跪了下去。

     小龍忙把她扶起。

     “素花,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這便是報恩,對我如此,對二狗子也是如此。

    ” 素花不再言語。

     小龍似乎突然想到什麼,一把拉起素花,匆匆離開堂屋,左右一望,進入右邊的廂房。

     “公子,您……”素花驚愕地望着小龍。

     “别作聲,如果我所料不差,會有好戲上演。

    ” “好戲?” “噓!” 素花倚着壁坐了下來,此刻,她是傷心斷腸人,不管是否真的有什麼好戲上演,在她的意念中已無關緊要,一個傷心絕望的人,天坍下來也引不起關注。

     小龍靠近窗子,靜靜窺視。

     時間在不知不覺之間消逝,院裡的陽光已爬上牆,是紅日西斜的時分了,什麼事也沒發生。

     素花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小龍也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沉思,他有許多事要想,傷心之處不亞于現在的素花,隻是他是男子漢,不能形諸于外,即使是心在滴血。

     與餘巧巧人神永訣,是他心靈上的巨創,隻要一想到她,心便在滴血,對幽靈殿的恨,也跟着加深,如果不能為餘巧巧讨回血債,他便枉為武士。

     随即,他聯想到嬌媚可人的紅杏,雙方的重逢,給他極大的震憾,然而,他并無意續這段情,餘巧巧的形消失了,可是她的影子仍隔在兩人之間,他深深地體會到這輩子已無人生樂趣可言。

     “沙!沙!”衣袂拂草的聲音。

     小龍從沉思中醒來,睜眼一看,一顆心登時收緊,望了一眼還沉浸在痛苦中的素花,他當機立斷,橫移一步,點了她的穴道。

     素花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便垂頭昏迷過去。

     小龍緊湊着窗孔外望。

     這時,如果有人看到他的臉色,定會大吃一驚。

     人影緩慢地移向堂屋門。

     走向堂屋的,赫然是善心人。

    肩搭麻袋袋,手持鐵鍬,目的不問可知。

     這本來是小龍姑妄試之的心裡,想不到竟真的成為事實,太驚人了。

     這老怪物怎會知道此地有死人呢? 前後三次,他收埋的對象全是幽靈殿的弟子,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埋屍行善是假話,真正意圖是什麼? 善心人進入了堂屋,窗口已無法看到他的行動,但在小龍意料中,他的必然行動是肢解屍體。

     小龍思緒急轉,該不該阻止老怪物的殘忍行為?一念為善,即是大善,二狗子甘願背叛幽靈殿,冒死救出素花,這便是發自人性的善念,豈能坐視他受分屍之慘,同時聽任這事發生,也難向素花交代。

     小龍迅快地作出決定,一定要加以阻止。

     他身形一挪,準備現身出去…… “别動!”身後有人喝阻,是女人的聲音。

     小龍旋開,回身,右手五指已抓緊劍柄,一看,不由大感意外地道:“美玉,是你!” “二公子,你别出面!” “不行,我必須阻止那老怪物分屍……”小龍腳步再次挪動。

     “二公子!”袁美玉橫身攔在頭裡,“你不必出面,有人會出面。

    ” “誰?” “先别管是誰,你靜作壁上觀就成。

    ”袁美玉向堂屋方向張了一眼,又道,“請退回窗邊,省得讓人發現。

    ” 小龍将信将疑地退回窗邊。

     “美玉,如果死者被分屍你要負責?” “我絕對負責!” “你怎麼進來的?” “比公子快了一步,就在公子準備離開堂屋的時候,我搶先進廂房藏身,所以剛才您一動,我就知道您想做什麼。

    ” “唔!”小龍從窗孔注視堂屋方向,心裡并沒有完全安定,他擔心萬一二狗子的屍體遭到破壞,無以對素花,照理在善心人進入堂屋之後就應該有動靜的。

     正在想着,忽見善心人倒退出堂屋門,枯瘦的老臉盡是驚惶之色,他退到叢草覆蓋的院地中央停住。

     堂屋裡沒任何聲音。

     善心人停了片刻,突地轉身奔出破屋。

     小龍大感困惑,堂屋究竟出現了什麼可怕的人物,竟會使善心人驚惶退身? “美玉,堂屋裡究竟是誰?” “就是我說過的那位高人。

    ” “我不喜歡胡扯,到底高人是誰?” “二公子,不是胡扯,我真的不知道是誰,我隻是聽他的話行動……” 小龍已按捺不住,閃電般穿出廂房,撲向堂屋,目光掃處,不由怔住了,二狗子的屍體,仍然完整地橫在地上,堂屋是空的,連半個鬼影都沒有。

     高人,真的如此神秘麼?最初袁美玉在漁村小屋跪求自己助她救父,就是受所謂高人的指點,這高人到底是誰? 袁美玉也來到堂屋。

     “二公子,那叫素花的女子就交給我吧!” “為什麼?” “她一落了單便活不成,而您又無法安置她,交給我一切問題便解決了。

    ” “這也是受高人的指點麼?” “對,正是如此!”袁美玉笑了笑。

     小龍卻一點也不想笑,二狗子之死是個謎,所謂的高人是個謎,善心人是個謎,連袁美玉似乎也成了謎,這些謎使他感到極度的困惑。

     突地,一個意念上了心頭:如果說善心人就是袁美玉嘴裡的高人,盡管她不承認,可情理上卻講得通,每次事件他都到場,剛剛他突然離去,此地卻沒第三者出現的任何迹象,他在演戲,袁美玉幫着他演,目的究竟何在? 想着,他的目光落在袁美玉的臉上。

     袁美玉被看得有些不安。

     “二公子,為什麼這樣看我?” “沒什麼,我隻是在想這些接二連三的怪事,表面上看十分詭谲複雜,實底上也許很單純……” “怎麼單純法?” “由一個人主演,故布疑陣。

    ” “二公子為什麼有這種想法?”袁美玉的臉色忽然變得很慎重。

     “隻是想想而已!”小龍故作淡漠狀移開了目光,轉注二狗子的屍體,像是自語般地道,“割喉是幽靈門獨特的殺人手法,被殺的是門中叛徒,善心人不是神仙,他怎麼會馬上趕了來?” “這實在令人不解!”袁美玉接了腔。

     “看來又是高人指點!”小龍話中有話,暗中注意袁美玉的反應。

     袁美玉笑笑沒開口,神情很自若,沒什麼異樣反應,但看在小龍眼裡,這種表情變成了莫測高深。

     現在,小龍開始懷疑袁美玉的來路了,她所說的身世,目的,可信麼? 院子裡已完全沒有日影,近黃昏了。

     “二公子,今天晚上我們去踩探一個神秘的地方,說不定會有所獲。

    ” “什麼神秘地方?” “到時你就知道了。

    ” “嗯!”小龍深不以為然,他讨厭故神其秘,轉念一想,如果袁美玉有什麼企圖,隻要留心觀察,一定會現原形的,權且裝昏是上策,當下接道:“那叫素花的女子如何安置?” “我們到廂房去看看,我會說服她跟我走!” “唔!” 兩人來到廂房,小龍傻了眼,素花已失去了蹤影,她是被點上穴道的,不可能自解穴道,她隻是個賣藝女子,功力談不上,無疑地是被人偷偷帶走了。

    她是從幽靈殿逃出來的,要是落回對方手裡,那可就慘了。

     “人呢?”小龍四下張望,其實這是多餘的問話,素花不會自己躲藏起來。

     “嗯!”袁美玉走過去查看角落裡的破木櫃和闆床。

     小龍皺緊了眉頭,這廂房到處是洞,有窗沒棂,出入太方便了,他突然想到善心人,會不會是老怪物潛回把人帶走? 袁美王轉了回來。

     “别擔心,她是被高人帶走的。

    ” “你怎麼知道?” “高人留下了暗記,二公子,你看,窗洞上插了根帶葉的樹枝。

    ” 小龍擡頭望去,果見窗框邊插了根帶綠葉的樹枝,這暗記倒是很别緻。

    他不再追問,因為問了也是多餘,吐口氣道:“也好,這樣反倒省事。

    ” “二公子,我們把堂屋裡的屍體料理了上路吧?” “怎麼料理?” “推倒牆掩蓋,反正這間破房子也快倒了。

    ” “也好!” 月色很白,沒風,是個甯靜的夜晚。

     然而所謂甯靜,是對平常人而言,江湖人則不然,因為夜晚是宵小妖邪活躍的時辰,在夜衣的掩護下,許多罪惡在進行,許多不可思議的事在發生。

     周老爹的湯鍋房開在街的盡頭,兩層三開間的平房,臨街的一層改成了店面,中間隔了個深長的小院,胡亂種了幾株桃李石榴之類的果樹,平時沒修剪照料,枝柯蔓生,隻能當點綴而已。

    後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