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南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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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指沾着口水在窗紙上戳了一個小孔,湊着眼睛往裡望去。

     房中銀虹吐蕊,照得一室頗為明亮。

    中間一張小圓桌旁,一手支頤,坐着一個蛾暇淡掃,頭梳堕馬髻的少婦,目光望着油盞上結的燈蕊,怔怔出神,她邊上還放着一盞茗碗。

     楚玉祥看得不覺一怔,這裡明明是少夫人的卧室,連擺設也和昨晚看到的一樣;但坐着的這個少婦,卻并不是昨晚遇上的那一個少夫人。

     昨晚那少夫人黛眉如畫,眼波欲流,一張宜喜宜嗔的臉上,紅馥馥嬌豔欲滴,生得好不風流俏美?今晚這個少婦,雖然也風姿秀娟,但卻穩重端莊,眉目間另有一種淡淡的幽怨。

     楚玉祥心中暗道:“這人會是誰呢?” 就在此時,隻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聳從房門口走入,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青衣少女,一看就知是使喚的丫鬟了,她,也不是春桃! 楚玉祥想起二師兄說過,他家中隻有三個使女,春蘭、春梅、春桃,這三人自己都已見過,他幾乎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但房中一切擺設,卻又和昨晚一般無二! 心中正在疑慮之際,那丫鬓已經開口了:“少夫人,你怎麼還不睡呢?連茶也不喝一口?” “少夫人”,楚王祥心更覺疑窦叢生,這少婦也是“少夫人”。

     那少婦目光一擡,幽幽的道:“春桃,你也不想想,昨晚我們被兩個女強盜在身上一拍,就半點動彈不得,後來又把我們關在後面你的房裡,連想叫救命都好像夢厭似的,叫不出聲來,想想有多可怕?我……我……那裡還敢睡,大少爺偏偏一個月隻回來這麼幾天,我真不想把昨晚的事兒,去禀告公公,偏偏我妝奁裡的金飾珠寶又一樣不少,說出來了也沒人會相信……” 那丫鬟道:“少夫人,我說東西既然一樣不少,那就算了,張揚出去也不好……” 聽到這裡,楚玉祥心中不禁暗暗“哦”了一聲,原來昨晚喊人是有計劃的行動,目的大概是為了對付自己,兩個女的假扮了少夫人和春桃,難怪沈道全(灰衣老道)暗算自己不成,就朝這裡逃來,那假扮春桃的人怕沈道全說出底細,才殺以滅口,眼看一計不成,又使一計,所以要硬拉着自己來見少夫人,又在茶中暗使手腳……。

     他想到昨晚那香豔的一幕,俊臉不禁為之一熱。

     看來那假扮“少夫人”和春桃的兩人,業已遠去,自己本來以為二師兄家中有了内奸,自己離開之後,二師兄孤掌難鳴的想法,也大有出入了。

     他悄悄退出走廓,長身掠起.朝前面二師兄住的書房飛縱而來,那是因為二師兄還等着自己的消息.自己告訴了他今晚所見,明天就可以上北峽山去了。

     書房裡當然還點着燈火,林仲達就坐在臨窗的一把藤椅上.小幾上也放着一盞茶.但正好拿起茶碗要喝,忽然微風一飒,他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

     林仲達一下放下茶碗。

    說道:“師弟.你怎麼這時候才來?”楚玉祥含笑道:“二師兄久候了,今晚遇上的事情可多着呢!” 剛說到這裡,耳中突然聽到窗外響起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楚玉祥耳朵何等靈敏,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林仲達已經站起身道:“師弟,今晚你遇上了什麼事?快坐下來再說,愚兄從初更一直等到現在了。

    ” “不急。

    ”楚玉祥回頭四顧,問道:“二師兄,你書房裡可有廁所,等小弟告個便再和你詳談。

    ” 林仲達伸手一指,說道:“就在後面院子轉角上,有一個尿桶。

    ” 楚玉祥不再說話,匆匆從書房一道側門出去,後面就是一個小院落,他可并不是真的要小便,身形縱起,一下越出圍牆,繞到了前面,再輕輕飄落地面,這是書房前面,院子相當大,花木扶疏,石砌花徑,曲折清幽,他悄悄行來,果然西面對着書房窗前,一排修剪整齊的冬青樹葉間,隐伏着一個小巧的人影。

     這人一身青衣,背後梳着一條長瓣,她雖然隐伏在這樹葉陰暗之處,但楚玉祥目能夜視,一眼就從她後形認出正是方才少夫人房中見到的春桃!她一身輕功,竟然如此高明! 這下使他心頭感到十分困惑,她既然不是昨晚的春桃,何用跟在自己身後而來,竊聽自己和二師兄的談話?哦,他陡地想到方才自己在少夫人窗口聽到談話,莫非是她們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但她們面貌何以會和昨晚不同?那一定是經過了易容。

     心念轉眼之際,人已悄悄掩到了春桃身後,輕咳一聲,笑道:“姑娘可以站起來了。

    ” 春桃猛然一震,蹲着的人動如旋風,一下轉過身也站了起來,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身形剛轉,劍若流星,朝楚玉祥當胸刺到,出手奇快絕倫!” 她這一轉身,楚玉祥才看清楚,一點沒錯,她正是今晚在少夫人房中的春桃,不覺微笑道:“這一來你不是洩露身份了嗎?” 身子輕輕一側,就避開刺來的劍鋒。

     春桃一聲不作,右手連劃,刷刷刷一連攻出三劍,寒芒飛閃,大有拚命之意! 楚玉祥隻斜跨了一步,便自避開。

    春桃忽然身子一弓,疾如脫兔,企圖朝圓洞門奪路逃出。

     楚玉祥冷笑一聲:“今晚你還想走嗎?” 人影一晃,已經擋在她面前。

     春桃抖手一劍,直射楚玉祥面門。

    楚玉祥左手立掌如刀,斜切而出。

     春桃心中暗道:“你是不要這隻手了。

    ” 心念還未轉完,陡覺“啪”的一聲,手腕為之一震,不,刺去的短劍已被他手掌輕輕拍在劍身之上,這一拍,立有一股奇冷如冰的寒意,從劍身轉過來,五根握着劍柄的手指,就像握在寒冰之上,凍得麻木生痛,心頭不由大吃一驚! 楚玉祥腳上忽然跨上半步,右手疾出,口中喝了聲:“拿來。

    ” 春桃急急往後躍退,但掌中短劍已被楚玉祥奪了過去。

     這一段話,說來好像已經有許多時光,實則從春桃蹲着的人,轉身發劍,到短劍被奪,前後也不過是一兩句話的工夫。

     書房中的林仲達聽到楚師弟忽在他前面花圃中說話,心下大奇,他究竟是練過武的人,反應也不慢,急忙閃身而出,問道:“楚師弟,有什麼事……” 楚玉祥把奪來的短劍,一擡手,飛射到花葉之中,一面笑道:“沒什麼,隻是有一個奸細被小弟截住了。

    ” “有奸細!” 林仲達聽得一驚,縱身掠來,目光一注,口中咦道:“會是春桃?” 他一眼就認出是春桃來,可見她今晚是真面目了。

    (昨晚春桃可能易了容)楚玉祥回頭笑道:“她是跟蹤小弟身後來的,小弟若是連這一點都會被她瞞過,那就不用在江湖上走動了。

    ” 他口中雖在說話,人依然擋在春桃面前,但臉上卻轉過去與林仲達說着話,這自然是沒把春桃放在眼裡。

     春桃短劍被奪,林仲達又趕了出來,心頭正感惶急,一見有機可乘,雙掌急翻而起,一先一後連續劈出,這一發之勢,是她蓄勢已久,一雙勻虹纖掌,一發即至,直向楚玉祥當胸印到。

     楚玉祥故作不知,待她雙掌接近,突然雙手翻起,五指勾曲如爪,朝她脈腕扣去。

     這一記,正是鷹爪門的“變擒拿式”,手勢不繁,但很實用,雙爪同發,隻要被他拿住一隻,就會被他制住。

    尤其在目前的楚玉祥手中使出,威勢和一般鷹爪門的人使來,就大大的不同。

     春桃身手果然不弱,印出的雙掌突然一縮,舉手之間,就點出兩指,她這兩指,居然不帶絲毫破風之聲,隻有一絲極弱的微風,點向楚玉祥雙掌掌心。

     楚玉祥雖然不識得她使的是什麼指法,但他依稀可以覺得出來,她這兩指指風雖微,卻有滲穴透骨之功,昨晚自己曾着她的道,敢情使的就是此種指法了。

    一時之間,倒也不敢大意,雙手連劃,幾股潛力,接連拂出。

     春桃始終一言不發,點出兩指之後,手腕連振,幾指不住的朝楚玉祥身上三十六處大穴,連續不斷的點出。

     先前她指風隻是如絲如縷,不見如何勁急,但經她這樣連續不斷的點出。

    指風漸漸尖銳如針,嘶嘶風聲,發出刺耳的異聲,愈來愈見淩厲。

     因為她發指的速度極快,看去好像一片指影,一齊出手,有如百十支極尖銳的玉椎,密集刺來。

     楚玉祥昨晚被她點中過穴道,心中不無顧忌,尤其他對自己身兼正邪兩種神功,卻并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究有多高咱然不敢托大,看到春桃雙手發出來的指功,竟有這般厲害,也迅快的雙掌向空連封帶推,嚴密封閉住對方的指風。

     林仲達站在一旁,看得暗暗驚心,忖道:“春桃這一身武功竟然十分高明,她年紀不大,會是從那裡學來的呢?” 一二十招下來,寒氣愈來愈重。

    直逼得她全身奇冷難耐,忍不住打着冷噤,幾乎連上下牙床都在發抖了,雙手全冷得發凍,“天星指”出手困難,大有點不出去之感! 這情形.楚玉祥自然很快就發現了,她指法已現滞鈍,不似先前的輕巧淩厲,口中大喝一聲,欺身直上,左手化爪,一下就扣住了春桃的右腕。

     試想他這一二十招,運掌封解,“太素陰功”早已布滿了全身。

    這五指扣落,幾乎有如五根冰條,奇冷澈骨!不,一股奇冷澈骨的寒氣.從春桃脈腕滲入,春桃縱有一身武功,那裡禁受得住,口中驚“啊”一串,忽然往後栽倒。

     林仲達急忙叫道:“師弟,要留活口!” 楚王祥笑道:“小弟并沒有殺她,是她自己暈了過去。

    ” 林仲達道:“快把她帶到書房裡去。

    ” 楚玉祥點點頭,左手扣着她脈腕沒放,左手一把爪着她背後衣領,提了起來.大步走入書房。

     林仲達迅疾掩上了房門,又走過去放下窗簾。

     楚玉祥早已把春桃放到地上,她依然雙目緊閉,沒有醒來,心中暗暗奇怪。

    自己又沒點她穴道,怎麼會昏迷不醒的呢?莫非暗中有人殺以滅口?一念及此,急忙俯下身去仔細檢查了一遍,身上也并無被暗器擊中的痕迹。

     林仲達道:“師弟,你點了她穴道嗎?” 楚玉祥搖搖頭,舉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拍幾下。

    他拍她臉頰,原是為了好使她早些清醒過來,那知這一拍,登時感到她臉上皮膚異樣,好像另有一層皮膚貼在肉上,本來還算或合得很好,但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