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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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輾過一般,沒一樣黏合著,幾乎要投奔自由抛棄主人。

     痛,是唯一的感覺。

     沉睡的瞳孔感受到光的熱力,正掙紮著脫開黑色簾幕一窺這個世界,不願孤獨地留在黑暗裡,面對全然的黑。

     四周變得好安靜,隻有他一人被遺忘了,耳邊傳來幾不可聞的鳥雀交談聲。

     雖然渾身痛得要命,莫名地,韓青森覺得自己被一股溫暖的風包圍,胸口漲滿暖意的直想笑,不急著把眼睛張開,他微微掀開一條眼縫,打量身處的環境。

     雕梁繡屏,紗帏輕放,微送稻香的穗結流蘇,老舊的花台擺上一盆丁香,有著歲月痕迹的梳妝台上立了面古老的花紋銅鏡,色彩略暗卻清雅,看得出主人對它的偏愛。

     入目的古色古香令他大為驚奇,仿佛置身古裝劇的場景中,隻是屋内的擺設更為真實,連他身下躺的木床都價值連城,是用罕見的千年紅桧雕成的古床。

     天哪!他不是在作夢吧?怎麼會出現在古代? 該不會他也學人流行的回到過去,如小說橋段一樣荒誕無稽,随便出場車禍人便平空消失,然後在某個已滅亡的朝代中出現…… 啊!車禍?! 記億中的畫面如跑馬燈的浮現腦海,他記得助理遞給他一罐飲料,他因沉迷於集冊裡的蝴蝶身影而忘了手中有什麼,一翻書就打翻了飲料。

     為了怕弄髒心愛的集冊,他趕忙欲取面紙擦拭,結果不小心拉到車門的開關,此時車子突然一斜,大弧度的轉彎,他整個人便像失去地心引力的被往外抛。

     騰空的飄浮感隻在一刹那,他知道自己正在被往下掉…… 噗通一聲,他看見美麗的紫蝶來迎接他。

     「喝!我的書呢?沒被偷吧?!」 猛地驚坐而起,四肢傳來的痛楚幾乎讓他哀叫出聲,微微的暈眩過後他大口喘氣,扶著頭不敢動作太大,他緩慢的移動僵直的腳。

     看了身上的傷他大為不解。

    他不是應該死了嗎?為什麼死人還有痛感? 他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公公駝著背,無人的環境讓他深感不安,韓青森一小步一小步的離開「紅眠床」,靠著牆跨出門檻,走出紙糊的房門。

     真的很有古意,放眼望去盡是紅樓夢中賈府的庭景,假山流泉,水榭高閣,紅瓦覆蓋的房舍相互連接,看不見現代化的建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死了沒有?為何眼前的一切如時空錯置。

     咦,那個提著花籃的身影是個婢女沒錯,湖綠色的衫裙符合古人的打扮,頭上的小髻還插了兩朵可愛的小花,搖曳生姿的嬌俏模樣分明是個古人嘛! 不過他的視線很快被不遠處另一道曼妙的背影所吸引,雖然看不見她的容顔,但是心口的悸動驟起,失去控制地想親近對方。

     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就像是瞧見令他著迷的蝴蝶舞姿,他不由自主地提足向前,全然不管發出抗議的四肢有多難受。

     「呃,請問這是什麼朝代,我……小生可否借問姑娘芳名?」 噗哧一聲,文謅謅的對白逗人發噱,許久沒遇見如此可愛人類的紫蝶一本正經的回道:「中華民國,至少目前為止它尚未更改國号。

    」 「嗄?!」他沒聽錯吧!他在民國? 「你不覺得我這身衣服很熟悉嗎?是時尚雜志上的春裝。

    」背著他,她輕笑地将花瓣搗成泥,預備将它們釀成玫瑰露。

     嗯,的确是二十一紀的新裝,那他剛才不就鬧了個笑話。

     微怔了一下,厚臉皮的韓青森立即發揮他無厘頭的天份,面無窘色地當沒發生剛才的窘事,重新問候光是背影就美得令人心動的女子。

     「千萬别跟我一般見識,我是死人不懂禮節,等我熟知你們這邊的規矩之後,我絕對不會再如此胡塗了,會安安份份的用你們這邊的交談模式進行溝通。

    」他一如往常地以童子軍禮保證。

     「我們這邊?」他的話再度引起她的輕顫,笑聲如絲緞般細柔流瀉。

    「你還沒死。

    」 「我沒死?」難怪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兩百多根骨頭重新組合過似。

     「人要死不容易,你的命十分堅韌,短期内閻王爺不會收你的魂。

    」他的面相相當長壽,一生無庸無碌不愁吃喝。

     遊蕩人間數百年,命理之術稍微涉獵,她能由長相和掌紋看出對方一世起伏、享多少福份、受幾番災劫,以及功過相抵能有幾年壽命。

     但何時富貴、何時落魄,她隻能算出大概年份,無法精準地确定是何月何日,以及在什麼地方發迹或衰敗。

     「真的?」他笑得嘴都阖不攏,差點手舞足蹈地抱著她大跳踢踏舞。

     「騙你對我有何益處?生或死你自己理應明白,用不著藉由他人來肯定。

    」活人才有實體,不若魂魄用飄的。

     說得也對。

    「可是你為什麼住在這麼古怪的地方?活像古人搬到現代。

    」 他又看到穿著古裝的婢女走過低廊,足下繡花鞋的繡上精湛。

     「先人傳下的祖産我住得習慣,你認為古怪,我覺得惬意,各花入各眼,色濃色淡都是深情。

    」她對老宅子有所偏愛。

     指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