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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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這廟裡已有四個年頭了。

    當初原在西關頭陳大人家裡做奴才的。

    俺是陳大人家自幼兒買去做書僮的,足足服侍了陳大人二十個年頭。

      四年前偶不小心打破了一個古瓶,陳大人把奴才打了一頓,攆出門來,是俺無處可奔,因一向認識土地廟裡的大師父,便投奔他來,當一個廟祝。

    廟裡香火十分冷清,俺在這裡也十分窮苦。

    “那少年又問:”在陳家當了二十年書僮,陳大人可曾替你娶你娶過媳婦,又可曾給你幾個工錢?“廟祝說:”俺在他家二十年工夫,也不曾看見過一個大錢,娶媳發的事更不必說起。

    “這少年聽了,臉上有些動怒的樣子,便問:”如今你那陳大人在什麼地方?“廟祝說道:”早在三年前到廣東當海關道去了。

    “少年又問:”俺全國的海關缺分,什麼地方最好? “那廟祝說道:”這自然要數廣東的海關是第一個好缺了。

    “少年問他:“你也想去做一做海關道嗎?”那廟祝笑說道:“大爺敢是和俺開玩笑呢!想俺不過做一個廟祝罷了,飯萊也不得飽,布衣也不得暖,哪裡敢存這個妄想!”少年聽了,接着說道:“你既這樣說,俺便送你一個菜飯飽、布衣暖的去處去。

    ”說道,叫拿紙筆來。

    這少年便一揮而就,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印來,蓋上印,把字條兒交給廟祝,說:“你明天拿去見步軍統領,自有好處。

    ” 廟祝接了字條兒,心中将信将疑。

    這時天上雨也住了,他主仆兩人的衣衫也烤幹了,少年便告辭出去。

      那廟祝把宇條兒藏着,到了第二天,果然拿着去見步軍統領。

    這時做步軍統領的便是醇親王,他打開字條兒一看,認識是皇上的手谕,忙得他連忙擺設香案,開着正門出來,把這廟祝接了進去。

    三跪九叩首,行過全禮。

    把個廟祝弄得摸不着頭腦,隻得聽他擺布去。

    過了幾天,那統領便替他更換衣衫,打發兩個差官,帶着一角文書,送他到廣東,見他那舊主人陳大人去。

    陳大人見了公文,忙把海關道的印信交與廟祝,自己退出衙門。

    從此那廟祝做了海關道,他感激皇上的恩典,把曆任的積弊都查了出來,叫衙門裡的師爺替他上了一本。

    吏部派人查複,把從前做過粵海關道的官員都一齊革了職。

    這廟祝在任上四年,也不貪贓,也不舞弊,但也多了十六七萬家财,便做起富翁來了。

    後來同治帝知道了,便點頭稱贊道:“朕識拔的人到底不錯。

    ” 同治帝在外面遊蕩慣了,一天不出宮門,心中便悶悶不樂。

     皇上最挂念的是後門外的一個涼粉擔兒,皇上每帶着小太監在後門外走過,總要就擔頭去吃一碗。

    但吃了總不給錢的,在同治帝心中,也永不知有吃了零碎食兒要給錢的一回事。

    那賣涼粉的見他品貌英秀,舉動豪華,認做王家的公子哥兒,也不敢向他要錢。

    這樣一天一天地吃着,差不多吃了四五十碗了。

      有一天,皇上又站在擔兒邊吃涼粉,恰巧旁邊也有三五個人站着吃涼粉,他們吃完了,便個個掏出錢來給那賣涼粉的。

     皇帝看了十分詫異,便問賣涼粉的:“你要錢幹什麼?”那賣涼粉的聽了大笑,說道:“真是公子哥兒!俺不要錢,家裡三五口人哪能活呢?”皇帝又說道:“你既這樣,為什麼不要銀子,卻要錢呢?”那賣涼粉的又笑道:“這涼粉是賤東西,哪裡說得上銀子;一兩銀子要買幾擔呢,怎麼可以賣得人家的銀子呢?” 皇帝又問道:“你既要賣錢,為什麼不向俺要錢?” 那賣涼粉的知道他是貴家公子,便有意說着好聽的話兒道:“爺們肯賞光,已是榮耀了,哪裡還敢向爺們要錢呢?”皇帝聽了十分歡喜,說道:“俺吃你的涼粉也多了,今天俺想賞你;可是袋子要沒有錢,俺便寫一張銀帖給你,你明天拿帖子去取錢,可以嗎?”賣涼粉的聽說有銀子到手,如何不願?便去一家小酒鋪子裡借過一副紙筆來。

    皇帝在紙上寫道:“廣儲司付銀五百兩。

    ”又打上小印,寫畢,把筆一擲走了。

    賣涼粉的是不認識字的,拿着這銀帖去給酒店掌櫃的看。

    那掌櫃的看了,吓了一跳,說道:“你今天遇到的是當今萬歲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