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關燈
第二回洞房天半神仙眷氈幕地中龍虎兒卻說佛庫倫離了她兩個姊姊,搶上山岡子去。

    四下裡看時,靜悄悄的也不見獐兒的蹤迹。

    正出神的時候,忽覺得頸子後面鼻息咻咻,急回過脖子去看時,不覺“呵喲”一聲,驚出一身冷汗來。

    急拔腳走時,可憐她兩條腿兒軟得和棉花做成的一般,休想擡得動身體。

    原來她身後緊靠一簇松樹林子,林子裡奔出一隻斑斓猛虎來,那虎爪兒踏在雪上,靜悄悄的聽不到聲息,待到佛庫倫回頭看時,那隻虎已是在她背後拱爪兒了。

    佛庫倫到底是一個女孩兒,有多大膽量,有多大氣力?那隻虎把它屁骨一擺,尾巴一剪,呼的一聲吼,和人一般站了起來。

    擎着它兩隻蒲扇似的大爪兒,在佛庫倫肩頭一按,可憐她一縷小靈魂兒出了竅,倒在地下,一任那大蟲如何擺布去,她總是昏昏沉沉的醒不回來。

    隔了多時,她隻覺得耳根子邊有人低低的叫喚聲音。

    佛庫倫微微睜眼看時,她一肚子的驚慌,變了一肚子詫異。

    原來那老虎說起人話來,隻聽他低低地說道:“姑娘莫怕,我便是烏拉特。

    ”看他把頭上的老虎腦袋向腦脖子後面一掀,露出一張俊俏的臉兒來;站起來把身體一抖,那包在他身上的一層老虎皮,全個兒脫下來,渾身緊軟皮衣,越顯得猿臂熊腰,精神抖擻。

    他身後站着五七個雄糾糾的大漢。

    烏拉特吩咐把繩椅搬過來。

    自己去扶着佛庫倫坐在上面,低低地說道:“姑娘莫害怕,這繩子是結實的。

    ”他一舉手,隻見那山壁子上繩子一動,把個佛庫倫挂在空中,吓得她隻把眼睛緊緊閉住。

    那身體好似騰雲駕霧的,直向山峰上飛去。

    忽然繩子頓住了;睜眼看時,原來這地方是駝嘴峰頂、真真廟前。

    什麼是真真廟?原來是山峰上一大塊紅色岩石,好似屋檐一般,露出一個黑魆魆的山洞來。

    從山下望上去,好似一座紅牆的小廟。

    這時烏拉特也上了山頂,洞裡面走出兩個女娃子來,上前扶住了。

    佛庫倫向洞門走去,洞口遮着一幅大紅氈簾。

    揭起簾子,裡面燈光點得通明,隻見四壁挂着皮幔,地下也鋪着厚毯子,炕上錦衾繡枕,鋪陳得十分華麗。

    佛庫倫在炕上坐下,隻是低着頭說不出話來。

    那烏拉特上前來,作了三個揖,又爬下地去磕頭。

    羞得佛庫倫站起身來,轉過脖子去,再也回不過臉兒來。

    隻聽烏拉特爬在地下說道:“我烏拉特生平是一個鐵铮铮的漢子,我們梨皮峪地方,美貌的娘兒們也不知道有多少,俺從不曾向她們低過頭。

    自從那天月下見了姑娘,又蒙姑娘許我在真真廟裡相見,俺的靈魂兒便交給姑娘了。

    行也不是,坐也不是,吃也沒味,睡也不安。

    俺便費盡心計,上這山尖兒來,鋪設這間洞房。

      又怕明火執仗地來打劫,惱了姑娘;又害怕姑娘得了不好的名兒,便天天在暗地裡打聽。

    如今打聽得姑娘要上山來打獵,便假裝一隻猛虎,在山岡子下守候。

    天可憐見,姑娘果然來了。

      姑娘現在既到了此地,可也沒得說了!是姑娘自己答應在真真廟裡見面兒的,俺拼了一輩子的前程,在這山洞子裡陪伴姑娘。

    “一個何等要強的佛庫倫,被他一席話,說得心腸軟下來。

    從此跟着烏拉特,在山洞子裡暮暮朝朝地度那甜蜜光陰。

     眼看着一個英雄氣概的男子,低頭在石榴裙下,便說不出的千恩萬愛。

     他倆在洞子裡,促膝圍爐,淺斟低酌,倒也消磨了一冬的歲月。

      到得春天,佛庫倫偶爾在洞口門一望,隻見千裡積雪,四望皎然,又看看自己住的地方,真好似瓊樓玉宇,高出天外;又向西一望,見山坳裡一簇矮屋,認得是自己的家裡。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這時候不知怎的悲傷,便不由得兩行淚珠兒落下粉腮來。

    急忙回進洞去,坐在炕沿上,隻是掉眼淚。

    烏拉特見了,忙上前來抱住,低低地慰問。

    這時佛庫倫心中又是想念父母,又是舍不得眼前的人兒。

    經不得烏拉特再三追問,她便把自己的心事說出來。

    烏拉特聽了,低着頭想了一會,說道:“拼着俺一條性命,送姑娘回家去吧。

    ”佛庫倫聽了,連連搖頭,說道:“這是萬萬使不得的,我家恨你,深入骨髓。

    如今你又搶劫了我,我爹爹如何肯和你幹休?你此去,一定性命難保。

    你不如放我一個人回去,我見了父母,自有話說。

    ” 烏拉特聽說要離開他,忍不住落下幾點英雄淚來,說道:“姑娘去了,怎的發付我呢?”這句話,說得佛庫倫柔腸百折,她心想:我們布爾胡裡地方男子都是負心的,難得有這樣一個多情人兒。

      可惜我和他兩家是世代冤仇,眼見這個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