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燈
鐘無依由頭至尾再次看了一遍卡片,一字一字工整清晰,認真而鄭重。

    在閱讀的過程中,它們已經慢慢潛進她的内心,悄悄進駐。

    那堅硬如磐石的心有着小小的軟化,輕輕化開一條縫隙,令些許陽光照射進去。

     溫暖而喜悅。

     鐘無依合上卡片,手緊緊攥住花束,不顧衆人驚訝戲谑的目光,果斷地走出急診室。

     那一群好事者當然是寸步不離鐘無依,即時尾随。

     忐忑不安等待中的嚴子越緩緩擡起頭,看到鐘無依捧着花出現在自己眼前,緊繃的臉色頓時松弛下來,眉毛上彎,雙目含喜。

     他的喜悅感染了鐘無依,想到兩個處于水深火熱狀态中的冤家對頭可以握手言和,平靜的太平洋泛起點點漣漪。

    她輕輕地抿起嘴角,一朵淺淺淡淡的笑容飛上臉龐,聲音不再刻闆:“其實我喜歡向日葵。

    ” 這個笑容不僅震呆了嚴子越,連旁邊看戲的一幹人等亦目瞪口呆。

    鐘無依的漂亮舉世公認,遠近聞名,是個怎麼争辯都不可更改的事實。

    但是,她平日一直冷冷淡淡,漂亮的臉規矩刻闆,就像畫龍沒有點上眼睛,了無生氣,沒有靈魂。

     現在,這個笑容點綴,仿如流水淙淙,滋潤整張面孔。

    鮮活,靈動,周身上下平添了一股無語言說的魅力,令人無法将眼睛移開。

     閃亮如鑽石。

     “你笑了。

    ”嚴子越喃喃地說,一副見到稀世珍寶的模樣。

     鐘無依伸出右手,手心微傾,“你好,我是鐘無依,仁心醫院急診室高級醫師。

    ” 嚴子越回過神,輕輕地握住鐘無依的手,沒有初始的冰冷,隻是涼沁,“你好,我是嚴子越,西區警署重案組組長。

    ” 很舒服。

     僅僅是一秒。

    鐘無依抽出自己的手,說道:“對不起,我要上班了。

    ” 嚴子越回她一個笑容,“我也是。

    ” “那我們改天再見。

    ” “再見。

    ” 鐘無依捧着那束栀子花,立在急診室門口目送嚴子越離開,右手殘留着他手心的溫度,不肯消失。

     隋唐湊上來,心有不甘道:“師妹,你竟然對他笑,不對我笑。

    要知道,我認識你快十年啦。

    你沒聽過陳奕迅那首十年嗎?多麼深厚的感情!子越這小子真是狡猾,竟然用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 那一年,鐘無依十八歲,以優異成績考進醫學院,第一次在師父帶領下進入實驗室便認識了隋唐。

    高她四級正在讀研究所的師兄,才華橫溢,風流倜傥,萬衆矚目,想不叫人注意都難。

     像個兄長一般,細緻關心。

     鐘無依的目光仍然直視前方。

    是嚴子越離開的方向。

     隋唐更加不滿道:“師妹,我隻有叫你分一點點目光給别人。

    可是,你現在眼裡隻有嚴子越,沒有我啦。

    ” “師兄,還有一年才夠十年。

    ”鐘無依收回目光,轉身走向急診室,邊走邊說,“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 如此熟悉的一句話。

    隋唐猛然意識到這是十年中的一句歌詞,心頭一震。

    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還可以問候,那就是還會有聯系。

     隋唐看着走入急診室的鐘無依,挺直的背上黑色的長發垂落,美麗且驕傲。

    他的心暖暖的,一股熱流靜靜流過。

     他的師妹,他當作妹妹的鐘無依,不是毫無感情。

    她清楚地記得他們認識的時間,明白地告訴他,十年之後,還可以問候。

     第二日清早,鐘無依收到兩束向日葵。

    一束是嚴子越送的。

    另一束當然是隋唐送的,并随花附上一張粉紅色的卡片,上書一行龍飛鳳舞的小字——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鐘無依看着辦公桌上的三束花,一束栀子,兩束向日葵,不知道該如何安置。

    她的辦公室一向簡單,除工作必需品外再無其他,所以那個叫做花瓶的東西一向沒有立身之地。

     現在應該怎麼辦呢?她皺着眉頭,盯着桌上一字排開的花,無計可施。

     “好一幅美人蹙眉圖!”欣欣人未至聲先到,清靈的聲音響徹走廊,傳至鐘無依的辦公室。

     鐘無依慌忙将花推到辦公桌一端,攤開病曆,做認真工作狀。

     這一切盡落欣欣眼底。

    但,她聰明地沒有說破,将懷中所抱的花瓶放到辦公桌上,開口道:“鐘醫生,送你一隻花瓶,加送半瓶清水。

    鮮花易謝,需要小心照料。

    ” 鐘無依的嘴角彎了彎,說:“謝謝你,欣欣。

    ” “不用謝我,我隻是不忍心看到花朵爛掉,鮮花慢慢凋落才是正常的。

    ”欣欣一邊說一邊幫鐘無依将花束插進花瓶,細心搭配,“漂亮嗎?” 案頭這一瓶花生機勃勃。

    鐘無依點點頭,“嗯,很漂亮。

    ” “那我先去工作了。

    ”欣欣開心地笑了,輕快地向門外走去。

    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