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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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纏滿炸藥,渾身是血。

     嚴子越一眼便注意到鐘無依白色醫生袍上滿是血迹,斑斑點點,觸目驚心。

    那支黑色手槍緊緊貼住她的太陽穴,隻要輕輕一撥,扣動扳機,那顆有着美麗長發的頭顱就會鮮血橫濺,不複存在。

     嚴子越感覺自己的心仿佛吊在懸崖上,忽忽悠悠,沒有停靠的地點。

    他拔出身上的配槍,不知不覺向前移動了幾步。

     搶匪察覺,大叫:“後退!” 嚴子越止住腳步,伸出右手,命令警員停止前進,“先生,請你保持冷靜。

    ” “我要的車呢?” 嚴子越指指場中央停靠的一輛白色轎車,示意手下散開。

    他揚揚手中的鑰匙,放掉手槍,“先生,我現在過去幫你們打開車門,發動引擎。

    請一定保證人質的安全。

    ” 一切準備完畢,嚴子越緩步退後。

    搶匪指示小山小華先上車,自己帶着鐘無依守住車門。

    就在他回頭确定小華小山是否上車的瞬間,說時遲那時快,嚴子越飛奔上前,左手按住搶匪手中的槍,右手大力将鐘無依從搶匪懷中推出去,一個轉身,搶匪已經被他制服,無力動彈。

    徐徹率領兩名警員迅速沖進車裡,兩名搶匪束手就擒。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嚴子越的一推用力過猛,鐘無依順着力道在脫離生死險境的同時滑向另一個深淵——整個人四腳朝天倒在地上。

    時間是下午五點鐘,中國工商銀行南馬路分行的搶劫案告一段落,自己的病人也被送往醫院急救。

    躺在地上的鐘無依似乎并不急着起來,仰着臉,靜靜地觀看西天那一片片美麗的晚霞。

    幽藍的天幕,橙粉相間的彩霞,絢麗奪目。

     日子若像彩霞一般燦爛,那樣的生命會是一種怎樣的精彩呢? 突然,頭頂上湧來烏雲兩片,一張是嚴子越黑漆漆的臉,一張是經理堆滿笑容的臉。

    在鐘無依的心裡,感激與排斥同樣是深淵。

     她歎一口氣,無奈地從地上坐起來,絲毫不以為忤。

     經理一副感激涕零模樣,抓住鐘無依的手,愣是把她拉起來,“醫生,請問你貴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今天要不是你把我從搶匪手中換過來,我這條命就保不住啦。

    ”說罷,轉頭又沖着嚴子越說,“警官,這位醫生在危難時分視死如歸,一定要大力表揚。

    本來搶匪手中的人質是我,可是這位女醫生奮不顧身,臨危不懼,硬是以自己為籌碼和搶匪交換。

    ”然後又轉向鐘無依,“醫生,你不僅僅是救了我一命,你還救了我全家人的命啊。

    我替我老婆孩子謝謝你。

    ” 嚴子越越聽越氣,臉色越來越黑,看鐘無依的眼神越來越凜冽。

    鐘無依越聽越無力,可經理一改半小時前急喘連連的狀況,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大有不鳴金擊鼓不收兵的架勢。

    她擺擺手,以挽救即将受傷的耳膜,“經理,你剛剛心髒病複發,不宜過多說話。

    請回家休息吧。

    ” 經理頻頻點頭,再次緊緊握住她的手,薄薄的嘴唇吐出一長串的謝謝,弄得空氣中充滿甜膩膩的味道。

     天色漸漸轉暗,西天彩霞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甯靜幽藍的夜色。

    星星一一升起,散發着淡而恬靜的光芒,平和而美好。

     可是,一片烏雲飄走,另一片烏雲随後報到,硬生生破壞這靜谧時刻。

     不用猜,另一片烏雲就是嚴子越喽。

    隻見他黑着一張臉,雙眼正欲噴火,口氣仿佛夾雜了十萬噸火藥,直接而不留情面:“小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個女人?如果不知道,我可以不嫌其煩帶你去性别鑒定科做個詳細的鑒定。

    ” 鐘無依喜歡直視别人的眼睛,尤其是當那個人正處于憤怒狀态中。

    隻見她大小姐不愠不火,不怕死地點頭兼回話:“知道。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嚴子越的火氣“騰”地燃起來,“那又如何?是女人就應該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

    傻傻地跑過去和一個大男人交換,争着做人質,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危險,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給我們工作帶來多大的困擾?” “如果搶匪手中的人質是男人,你們的工作方式會與剛才不同嗎?”鐘無依反問。

     “不會。

    但是,我不會有那麼多顧忌。

    不會擔心他害怕,不會擔心他暈倒。

    明白嗎?” “我一樣不會害怕,不會暈倒。

    男人能做到的,我一樣可以做到,甚至比男人做得還要好。

    請你不要歧視女性。

    ” “男人與女人永遠不會相同。

    男人需要承擔責任,而女人需要被人照顧。

    僅此而已,并非歧視。

    ” “我永遠無法理解。

    ” 天色完全轉黑。

     兩個針鋒相對的人看不清各自的臉色,隻知道脫口而出的話一句比一句直接,一句比一句鋒利。

    冷冰冰的話語飄散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厚厚的牆壁,無法消融。

     漫無止境的沉默與對峙。

     暮春夜晚的風稍稍有些涼,吹到身上激起層層寒意。

    鐘無依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突然感覺這樣的争論毫無意義,轉身就走。

     嚴子越站在原地,望望天上那一彎新月,煩躁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