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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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妲己我已成為殷纣王的妃子。

    伯邑考從岐山把我帶走,從姬發的手中把我帶走。

    伯邑考的白衣上不沾着一點塵灰,他的聲音裡,沒有半絲溫度,他站在那兒,宣布事情的真相和他的決定,每一個字,像是從地獄裡傳來。

    冀州城破,蘇家三百口已落入纣王的手中。

    隻為蘇妲己逃往西岐,西伯候姬昌被扣在朝歌,武成王黃飛虎已經帶着大軍向西岐而來,索要蘇妲己。

    我求死不得,入地無門。

    伯邑考整個人像是一塊白玉雕成似的,完美無暇,卻沒有一絲的溫度。

    從小到大,我都一直懷疑他是不是一個活人。

    伯邑考帶着我離開。

    姬發的血,猶留在我的衣角,他絕望的呼叫,猶留在我的耳邊.我卻已被交給了殷軍。

    大軍緩緩地行進,将我押送往朝歌。

    車外,風嗚嗚地吹着,車内爐火熊熊,一室如春。

    我的血液卻慢慢地凝結,心中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情在形成,我知道,那是恨。

    纣王,你不是“要”我嗎?我要你知道,“要”我的代價。

    三月後……姜後被挖目,割舌,炮烙雙手,慘叫而死。

    她的叫聲凄厲,在皇宮中久久不能散去。

    我至為驚悸,數日不能入寐,深夜驚醒,總見纣王一臉溫柔地于枕邊安慰。

    我看着他的臉,我原是存了心要他痛苦的,要他也受夫妻骨肉分離之痛。

    這刻骨之痛,這銘心之苦,我與姬發都曾經深受此痛!那日我欣賞着他的進退維谷,痛苦不堪,那畢竟是他結發的妻,愛子之母,十載共枕的。

    “堂堂天子,拿不了一個婦人的口供嗎?莫不是對她餘情未了,若以後再有他人造反,大王何以對天下。

    ”他驕傲,受不住激,他已經認定了她的罪,就不能再教他認自己錯;她倔強,本已經有受冷落的怨,又有受屈的恨,甯死不招。

    兩人的脾氣鬥上了牛,刑具一層層地加碼,到最後,脫離了我的想像力之外,脫離了他的怒氣之外。

    姜後的最後一聲慘叫使我頓時清醒自己在做什麼?是什麼支持着了我說出這般惡毒的話來,這麼深這麼重的恨呀,我原是指向纣王的呀!可是我卻是唯一為此輾轉不安的人,他的痛苦隻保存了一日,我的驚悸卻久久難愈。

    我看着眼前的人,溫柔得令我刻骨生寒,十載共枕的妻,卻可以眼也不眨地下這般毒手,若無其事地轉身忘記,溫情脈脈對着我山盟海誓,他甚至已經快忘記姜後是誰了。

    我在跟着怎麼樣的一個魔鬼同床共枕呀!我絕望地問自己,我報複了誰呀?殷王宮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呀,我要活下去,是否也要變成一個魔鬼?後宮妃嫔宮娥們,在我的面前是強掩着恐懼的笑容,未等我完全轉過身去,她們眼中的妒意和恨意便能把我殺死一千次一萬次。

    走在後宮,到處可以聽到竊竊私語,到處有窺測的鼠一般的眼睛,我滿心恐懼,更甚于走入虎豹成群的森林。

    我強顔歡笑,然而卻日漸憔悴,度日如年。

    一則自西岐來的消息讓我又活了過來:西伯候之子攜稀世珍寶為父贖罪,已然來到朝歌。

    纣王這幾天格外地溫柔,他答應把這些珠寶都賞給我,甚至還說要讓西岐的使者進宮為我展于他們的珍寶。

    今天是姬發進宮的日子,我一夜不寐,等纣王上朝去了,我在百餘件衣裙中挑選,不能穿得太素淡,映得我臉色不好看;亦不敢穿得太豔麗,難道我安于在此嗎。

    挑花了眼,想疼了頭,心跳得極快,像裡面藏了一隻小鹿。

    終于聽到長廊外一聲大笑,纣王帶着一個人走了進來。

    我早已正襟危坐,然而,我看到了纣王身後的人,我忽然似萬丈懸崖直摔下來。

    來的是伯邑考,而非姬發。

    為什麼會是伯邑考,姬發呢?他出了什麼事了,為什麼他沒有來?我明明得到消息說他也來到了朝歌呀?表面上,我不露聲色;暗中,手差點掐出血來。

    老天,你為什麼給了我希望,卻又将它重重摔碎。

    心中百千萬個疑問,卻強顔歡笑:“大王,他就是你說的客人?”纣王興緻極好:“正是,伯邑考年少英俊,更難得文武雙全,尤其是一手好琴,真可繞梁三日。

    當真想不到西岐小地方,竟也有這般人才。

    寡人閱人多矣,竟找不出第二個及得上伯邑考這般人品樣貌的美少年。

    愛妃,你說是不是?”我微笑:“大王過譽了,伯邑考縱然出色,但立于大王身邊,便黯然失色了。

    ”他眉毛一挑:“哦?你倒說說看?”我客觀地評價他們兩人:“大王之耀眼奪目,宛若皓日當空,令萬物皆沐榮光;伯邑考之玉樹臨風,猶如明月照人。

    月亮太清冷了,比不得太陽光芒四射。

    ”隻因為心中無私,才會這麼客觀吧!不要問我姬發可比拟為什麼,在我的心中,姬發是全世界。

    然而纣王,你已經得盡上天的恩寵,為何還要這般不知足。

    他聰明、英俊,不可一世,建立起了最大的功業,還想要最美的女人,因此我連死都不可能。

    隻因為他的意志不容違抗。

    想到這兒,我好恨。

    當他要伯邑考留下來教我彈琴時,伯邑考顯得惶恐而不安,連連推辭。

    他笑了:“你若不肯教她,我也不敢再讓她虐待我的琴,好好的可人兒,不肯彈琴,卻去吹什麼竹哨,哪有皇妃吹竹哨的。

    伯邑考,你以前就沒教過她嗎?”我一怔,怎麼好好地扯在伯邑考的身上來,可是纣王立即又轉過了話題。

    伯邑考眉頭輕蹙,謹慎地随着纣王的話題應付。

    我聽得不耐煩,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