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鑒是曾國藩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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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機出發,他自然也不會過于相信天生的所謂吉相兇相,而隻在乎人的面相反映了怎樣的内心世界。

     至于曾國藩看相看得比較準,除了他在這方面悟性好之外,完全是被逼迫的結果。

     鹹豐二年八月,曾國藩因母喪回籍守制。

    不久,湖南巡撫張亮基傳鹹豐皇帝上谕,命他協助湖南地方辦一團一練。

    他年底即到長沙,以羅澤南、王錱的湘勇為基礎建立起一支軍隊。

    鹹豐四年三月初二日,兵至嶽一陽一,開始了與太平軍的正面一交一戰。

    從建軍到開赴戰場,就一年多的時間。

     那麼,這是一支怎麼樣的部隊呢? 曾國藩在北京13年,幾乎平步青雲,一路由翰林院庶吉士做到侍講學士,再到禮部侍郎、兵部侍郎,39歲就官至正二品。

    但他從來沒帶過兵,完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而王錱、羅澤南、潘鴻焘、楊昌濬等湘軍高級将官,幾乎是清一色的生員或者童生,士兵則是&ldquo鄰裡農人&rdquo。

    創建之初,曾國藩挑兵選将事必躬親,嚴格把關。

    他曾托彭洋中招150個新化勇,彭帶了近200人讓他選,結果隻留下103人,其餘都退了回去。

    那麼,這裡就出現一個問題:他憑什麼标準選人?應征的這些秀才、農民,幾乎都無戰鬥經驗,而曾國藩對他們的品性也缺乏應有的了解,客觀條件又不允許花費時間進行任用考察,因此,最重要的手段隻能是目測。

    選兵勇倒還好辦,看看身闆結不結實,牙口好不好,使不使得刀棍,也就八九不離十了;選将官則需仔細觀察人的外表特征而分析其品性,以判斷其可不可造,堪不堪用。

    那時的曾國藩大約還沒有奢望把大清中興的命運寄托在這夥農民身上,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他們緊緊連在了一起則十分确定。

    多一個人被看走眼,就多一份吃敗仗的風險,也就多一層身敗名裂的可能性,其時曾國藩相人用心之深,是可以想見的。

     随着帶兵經驗的豐富,他可能越來越相信自己的眼睛。

    鹹豐七年,正是與太平軍的戰鬥呈膠着狀時,其父去世,于是丁憂回籍,在荷葉塘待了一年。

    很可能在這段時間裡,他系統地總結過自己的相人經驗。

    再度出山後,便頻頻召見營哨官,了解其家庭身世,觀察其長相特點,事後一一記錄,作為人才儲備的依據。

     湘軍自鹹豐四年初兵敗靖港開始,到鹹豐十一年攻克南京,與太平軍苦戰八年,接仗無數,場場都是惡仗。

    一場大戰之後,湘鄉城裡幾乎家家發喪,戶戶哭靈。

    湘軍中有姓名可考的湘鄉籍兵勇死于鋒镝者,就達二萬二千八百三十人,職位很高的将帥也經常死于沙場,如:鹹豐五年,塔齊布死;鹹豐六年,羅澤南死;鹹豐七年,王錱死;鹹豐八年,李續賓、曾國華死。

    因此,臨陣選将是曾國藩指揮戰争時一項重要工作,風口浪尖的數年中殆無用人的重大失誤,他的一雙三角眼是發揮了巨大作用的。

     湘中山區從來不是什麼人傑地靈之所,這裡的一夥農民跟着曾國藩鏖戰數年,不僅殲滅了一度如日中天的太平天國,消除了清王朝的心腹大患,而且湘軍系人物幾乎擔任了當時舉國半數以上的督撫之職,這顯然是個人才學的奇迹。

    據如此功業,曾國藩本人又不諱言相術且身體力行,就很容易使人認為他看相的水平非同一般。

    穿鑿之說随之而來,也在情理之中。

     僞《冰鑒》的設計者販假貨也動了番腦筋。

    我手頭一本出版于1998年的《冰鑒》,不僅在扉頁引印了南懷瑾的高論,而且把曾國藩鹹豐八年三月和同治四年十一月兩段日記的相關内容放在首頁,題為&ldquo曾國藩相人口訣&rdquo。

    不明就裡的人看了,很容易認為這就是《冰鑒》的開篇。

    而《冰鑒》的本文,不過是古代相術一份簡單雜燴,内容的廣度和高度,均未超過《神相全篇》。

    如果不是貼上了&ldquo曾國藩&rdquo這塊狗皮膏藥,其知名度較《麻衣相術》、《柳莊相法》相去甚遠。

    事件的始作俑者已無從考據,這個創意卻可算中國出版史上一個異常成功的經典案例,以至于百年之後還有這麼多出書人賣書人受其餘澤。

    後生輩的策劃大師們為自己魚目混珠的手段沾沾自喜時,想想《冰鑒》的成就吧。

    一本僞書做成了百年老店,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