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關燈
是傳令兩路士卒,一齊攻城。

    不料偏偏不如他所預料的,這座城池竟變堅固了,圍攻十八日,還是攻它不下。

    這是什麼緣故呢?原來高遵裕的大軍,是趕路累得疲乏了,劉昌祚的部衆,是銳氣已經降落了,靈州城裡,是得着三日的空隙,一切已布置周備了;以喪失了銳氣的軍隊,攻守備完固的堅城,所以便攻不下。

    一鼓既不能有功,于是士卒益敝,銳氣益落,越攻不能下。

    這日,高遵裕與劉昌祚兩軍正在繼續攻城,忽然大水洶湧而至,頓時平地水深七八尺,把全部人馬齊陷在水裡。

    原來西夏守軍見高遵裕、劉昌祚隻顧指揮三軍晝夜攻打城池,不提防别的,便遣人潛往靈州南面,決黃河七級渠,淹灌宋軍。

    當下高遵裕、劉昌祚見四面八方大水驟至,白浪滔天,吓得打馬就逃。

    兩路十四萬三千人馬,随波逐浪地亂竄。

    會泅水的,或是得地利的,逃出生命,不會泅水的,與在窪地的,一命喪亡。

    及至逃出大水,計點人馬,隻剩得六萬四千,溺斃了過半數。

    這時候又入嚴冬,天氣奇冷,這些幸得不死于水的人馬,因衣服被水濕透,此地複為寒迫,凍得一片聲号寒,渾身兒打戰,于是又凍死兩萬多。

     其餘不死于水而又不死于寒冷的,滿想可以保全了,不料正潰走間,蓦地聽得後面人喊馬嘶,西夏追兵又到。

    高遵裕、劉昌祚連忙指揮殘兵迎敵。

    那些殘兵竟都不聽指揮,隻管奔逃。

    高遵裕呼道:“劉将軍,這怎麼是好呢?”劉昌祚應道:“此時還有什麼遲疑的呢?逃呀!軍心已經到這樣,糧道又被敵兵抄絕,不逃何待?” 高遵裕聽了,不自覺早把鞭兒在馬身上連打了數鞭,那馬已勉竭疲驽奔跑起來。

    那些殘兵,毫無抵抗地任西夏軍砍瓜切菜般地追殺了一陣,可憐又殺死了大半。

    等到高遵裕一路奔回慶州,劉昌祚一路奔回泾原,所剩存的軍馬,隻得一萬三千了。

     還有三路軍馬,李憲統領熙秦七軍,并及吐蕃首領董氈兵三萬,殺入西夏境内,破西市、新城,襲取女遮谷,收複古蘭州,一路連捷,好不威風!種谔率鄜延兵九萬三千,出綏德城攻米脂,一戰克捷,遂破米脂,從米脂再進,又破石堡城,直指夏州,駐軍于索家坪。

    方要進戰,忽然一夜北風,萬裡彤雲,漫天大雪,已是四望皎然,成了一片琉璃世界,而空中還在搓棉扯絮地飄個不住。

    種谔與大校劉歸仁,率領數騎,且登山賞雪。

    登土阜高處,極目一望,但見遠遠的青松翠竹,就像裝在純潔晶瑩的玻璃盆裡,益顯得青翠可愛。

    間或有一株兩株紅梅,飄落三五朵花兒,掉在雪上,又如大塊素色的吳绫,灑了幾點胭脂,又鮮豔又美觀,分外精神,分外奪目。

    種谔道:“要不是有王事在身,此時攜三數友朋,煮酒烹茗,對雪聯句,或是清談,真是人生一件最惬意的賞心樂事。

    ”劉歸仁道:“可不是嗎?而今隻好讓王恭獨去做仙中人,把詩思留在灞橋驢子背上了。

    ”說着,相對喟然,感慨系之。

     忽見一騎快馬踏雪飛馳而來,種谔驚謂劉歸仁道:“瞧!這不是藍旗嗎?”劉歸仁望了望,答道:“正是。

    ”又問道:“這藍旗不過是來報事罷了,為何驚慌呢?” 種谔道:“不然。

    藍旗不過是來報事,這是不錯的,但瞧他在風雪裡這等沒命地疾奔而來,定必不是件尋常的事哩!”話猶未了,藍旗早到,報到:“後面糧饷辎重,盡被西夏軍抄截去了!”劉歸仁大驚道:“那麼一軍人都死了!而今軍中正沒有了糧饷,等待後面糧饷接濟;而今被敵軍截去,我軍豈不要餓死嗎?”也不顧種谔,即策馬回營,帶領所部士兵,先行潰退。

    種谔禁止不住,士兵聽得又嘩噪起來,隻得亦随着潰走。

    可憐這些人馬,又冷又饑,一路上死亡枕藉,退回汛地,隻剩下三萬人馬了。

    王中正一路六萬軍馬,殺入宥州,進至奈王井,亦因食盡糧絕,餓死三萬多人,退還慶州。

     惟李憲的一路,因先時各路捷音奏報到朝,神宗大喜,诏命李憲總領五路直搗夏都。

    李憲奉诏,領兵東上,紮營于天都山下,焚燒了西夏的南牟内殿并倉庫,殺敗西夏統軍新都喇不丹,進次葫蘆河。

    忽接各路失敗的消息,李憲便不再進,亦即班師。

      所以各路都到了靈州境地,李憲獨沒有到達,也就沒有喪師。

     這正是:漫天風雪歸無路,血染屍橫膽已摧。

     要知各路軍失敗後,神宗又将如何措置,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