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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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實迹者是所謂兇人也平時暇日其言無實而無害君子心者已可知其為兇人至于為兇人之實者則又有在焉蔽賢者是也若李林甫誤嚴挺之盧?陷陸贽是矣孟子親受臧倉所毀如倉者豈非不祥人哉天生賢者仁義禮智所從出者也使在朝廷則福及天下在一郡則福一郡在一邑則福及一邑而乃彼故欲蔽之使不得福被生民豈非妖恠不祥之物乎夫狐狸夜号鸱枭晨嘯防舞蛇孽皆不祥物也人見之必唾罵以厭之如是則禍患亦所不免況不祥之人而使在人主之側破國亡家之兆蓋見于此矣流放竄殛使與魑魅為伍正聖王所以清朝廷而福天下也然則孟子目蔽賢者為不祥豈非意出于此乎 徐子曰仲尼亟稱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舎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茍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 餘讀此一章乃知聖賢觀六經之道矣夫六經明天下之理者也使吾自格物之學窮天下之理小大不遺幽顯皆徹内外一緻則六經之言皆吾胷中所欲言者耳随吾意之所在取以用之或斷章而取義或逆志而忘辭何所不可闗百世而不慙蔽天地而不恥質鬼神而無疑俟聖人而不惑如一人有慶兆民頼之本非愛敬事吾取以證天子之孝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本非諸侯事吾取以證諸侯之孝或論雲漢之詩或黜武成之書唯如是然後見其造理深逺去取在我而六經之道通矣何以知之如仲尼言水哉水哉而不明言其故未知聖人之意果出于何意如江漢以濯之以言其清明也滄浪之水以言其自取也逝者如斯以言其迅速也必觀其瀾以言其廣大也惡知孔子所謂水哉之意不出于此數義而孟子遽然斷之曰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未明格物之學者遽為此答則為罔聖深造天下之理者予奪抑?進退去取亦安有不可者故吾意之所在理之所在也聖人之所在也意在清明則指此水為清明意在自取則指此水為自取意在迅速則指此水為迅速意在廣大則指此水為廣大也水哉水哉吾意欲論其本則判孔子之意在本有何不可哉既指此意為本矣故極言有本之説所以言源泉混混晝夜之不舎盈科而乃進卒歸于四海也夫江之原自岷山河之原自昆侖淮之原自桐柏原者其本也探其所出可以泛觞耳惟其本在于此故滔滔軋軋與天地同流日月俱運晝夜不息在沱為沱在澧為澧在彙為彙卒之東歸于海而後已亦猶君子格物之學自緻知而充之以格物以知至以誠意以正心以脩身以齊家以治國以平天下而後已則以其知本之所自而充之故其極乃如是之大也江河之水如此至潢潦之水因七八月之雨而集本無根原也一時汪洋不辨牛馬亦可悅矣然流未終日掃不見蹤迹亦猶小人口耳之學本非心得見聞之傳本非力行一時?惑流俗名聲暴起如黃允以豪桀自置使公卿問疾王臣坐門可謂盛矣未幾而隂惡彰聞向非苻融識之其亂天下也必矣如羊祜于王衍盛時知其必亂天下蒼生卒下拜于石勒如庾冰于殷浩盛時乃以為當束之髙閣未幾卒有喪師之醜以是聲聞過情者皆學蕪其本也是以君子恥之如商驺蘇張輩一時盛名使人君尊禮如此而所學不正事業可鄙為千古罪人孟子力言有本者如是豈非為此數輩而為此説哉士大夫學問宜自知所擇矣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此章言舜無私欲惟天理而已矣天理者仁義也仁義既明則以此明庶物知禽獸之所以禽獸以此察人倫知人倫之所以人倫夫人與禽獸相去幾何耳目口鼻好惡嗜欲一切無異其所以異者特有仁義禮智見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耳徇人欲則為禽獸守天理則為人倫人心何所不有人欲天理之所推焉者也庶民去天理而堕人欲所以有禽獸之行君子存天理而忘人欲所以造人倫之至舜人欲都亡天理昭灼知如是而為人欲所以明庶物之微知如是而為天理所以察人倫之大夫所以能如此者以由天理而行也舜即天理非舜之外複有天理也天理居則為仁由則為義運用在我庶物之淪胥人倫之中正仁義皆得以知之使舜在此仁義在彼是舜與仁義終不相合也其不相合則有物間之矣有物間之則行仁義而非由仁義行也夫仁義我所固有也居此則謂之仁由此則謂之義今仁義在彼則是我堕人欲中矣堕人欲中所向皆暗安能如舜明庶物而察人倫乎孟子所以言庶民去之以堕禽獸君子存之以正人倫舜能明禽獸而察人倫者其何術哉昌言以斷之曰以由仁義非行仁義故也嗚呼一心之微其可不愼稍堕人欲即為禽獸一明天理即是人倫君子所以愼其獨者則以毫厘之差而邪正如此之相遼也嗚呼其危哉 孟子傳卷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