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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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四
東坡雲：“世謂樂天有《鬻駱馬放楊柳枝詞》，嘉其主老病不忍去也。
然夢得有詩雲：‘春盡絮飛留不得，随風好去落誰家。
’樂天亦雲：‘病與樂天相伴住，春随樊子一時歸。
’則是樊素竟去也。
予家有數妾，四五年相繼辭去，獨朝雲者随予南遷，因讀《樂天集》，獻作此詩。
朝雲姓王氏，錢塘人，嘗有子曰幹兒，未朞而夭。
詩雲：‘不似楊枝别樂天，恰如通德伴伶玄。
阿奴格秀不同老，天女維摩總解禅。
經卷藥爐新活計，舞衫歌扇舊因緣，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陽雲兩仙。
’”苕溪漁隐曰：“詩意佳絕，善于為戲，略去洞房之氣味，翻為道人之家風，非若樂天所雲‘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但自咤其佳麗，風俗哉！” 《藝苑雌黃》雲：“朝雲者，東坡侍妾也，嘗令就秦少遊乞詞，少遊作《南歌子》贈之雲：‘霭霭迷春态，溶溶媚曉光，不應容易下巫陽，祇恐翰林前世是襄王。
暫為清歌住，還因暮雨忙，瞥然歸去斷人腸。
斷人腸，空使蘭台公子賦《高唐》。
’何其婉媚也。
《複齋漫錄》雲：‘《洛陽伽藍記》言：河間王有婢名曰朝雲，善吹篪，諸羗叛，王令朝雲假為老妪吹篪，羗人無不流涕，複降，(“複”原作“後”．今據宋詞本、徐鈔本校改。
)語曰：快馬健兒，不如老妪吠篪。
’然則名婢曰朝雲，不始于東坡也。
” 苕溪漁隐曰：“李太白《浔陽紫極宮感秋》雲：‘何處聞秋聲，翛翛北窗竹，回薄萬古心，攬之不盈掬。
’東坡和韻雲：‘寄卧虛寂堂，月明浸疎竹，冷然洗我心，欲飲不可掬。
’予謂東坡此語似優于太白矣。
大率東坡每題詠景物，于長篇中隻篇首四句，便能寫盡，語仍快鍵。
如《廬山開元漱玉亭》首句雲：‘高岩下赤日，深谷來悲風，劈開青玉峽，飛出兩白龍。
’《谷林堂》首句雲：‘深谷下窈窕，高林合扶疏，美哉新堂成，(“新”原作“斯”，今據宋本、徐鈔本校改。
)及此秋風初。
’《行瓊儋間》首句雲：‘四州環一島，百洞蟠其中，我行西北隅，如度月半弓。
’《藤州江上夜起對月》首句雲：‘江月照我心，江水洗我肝，端如徑寸珠，堕此白玉盤。
’(“玉”原作“雲”，今據宋本、徐鈔本校改。
)此聊舉四詩，其它甚衆。
又《栖賢三峽橋詩》，有‘清寒入山骨，草木盡堅瘦’之句，此等語精研絕韻，真他人道不到也。
” 《複齋漫錄》雲：“《洗玉池銘》，始予讀之，皆不得其說；其後得伯時石刻序跋，乃能明其意。
蓋元祐八年，伯時在京師，居紅橋子第，得陳峽州馬台石，愛而置之齋中，一日東坡過而謂曰：‘斷石為沼，當以所藏玉，時出而浴之，且刻其形于四傍，予為子銘其唇，而号曰洗玉池。
而所謂玉者，凡一十有六：雙琥璏、三鹿盧帶鈎、琫、珌、璊瑑杯、水蒼佩、螳蜋帶鈎、佩刀柄、珈、瑱、珙璧、珥玤杯、璩等是也。
伯時既下世，池亦湮晦。
徽宗嘗即其家訪之，得于積壤中，其子碩以時禁蘇文，因潛磨去銘文，以授使者，于是包以裀褥，栖以髹匣，舁緻京師，(“舁”原作“異”，今據宋本、徐鈔本校改。
)置之宣和殿中，其十六種玉，惟鹿盧環從葬龍眠，餘者鹹歸内府矣。
東坡銘刻與伯時序跋，昔雖有之，今皆亡去，而池亦歸天上，惜其本末不著，因存之。
”苕溪漁隐曰：“《洗玉池銘》雲：‘惟伯時父，吊古啜泣，道逢玉人，解骖推食，劍璏戚珌，錯落其室，既獲拱寶，遂空四壁，哀此命也，(今本《蘇集》“也”作“世”。
)久就淪蟄，時節沐浴，以幸斯石。
’則此銘固已叙其事矣。
《複舟》乃謂始予讀之，皆不得其說者，何也？” 苕溪漁隐曰：“《和道潛放魚詩》雲：‘況逢孟簡對盧仝，不怕校人欺子美。
’《左傳》襄公二十五年：‘鄭子展、子産帥車七百乘伐陳，(“鄭”原作“命”，今據宋本、徐鈔本校改。
)宵突陳城，遂入之。
子美入，數俘而出。
’注：‘子美，即子産也。
’東坡詩用此。
或雲，《孟子》所言‘有饋生魚于鄭子産，校人烹之’，疑非子美。
蓋不曾見此耳！” 蘇子由《鳳味石硯銘》雲：“北苑茶冠天下，歲貢龍鳳團，不得鳳凰山咮潭水則不成。
潭中石蒼黑堅緻如玉，以為研，與筆墨宜，世初莫知也。
煕甯中，太原王頤始發其妙，吾兄子瞻始名之；然石性薄，即厚者不及徑寸，最後得此長博豐碩，蓋石之傑也。
子瞻方為易傳，日效于前，與有功焉；故特援筆凝神而為之銘，曰：陶土塗，鑿崖石，玄之蠹，颕之賊，涵清泉，閟重谷，聲如銅，色如鐵，性滑堅，善凝墨，棄不取，長歎息。
招伏羲，揖西伯，發秘藏，與有力，非相待，(“待”原作“詩”，今據宋本校改。
)誰為出。
”苕溪漁隐曰：“予為閩中漕幕，常被檄于北苑
然夢得有詩雲：‘春盡絮飛留不得，随風好去落誰家。
’樂天亦雲：‘病與樂天相伴住，春随樊子一時歸。
’則是樊素竟去也。
予家有數妾，四五年相繼辭去，獨朝雲者随予南遷，因讀《樂天集》，獻作此詩。
朝雲姓王氏，錢塘人，嘗有子曰幹兒，未朞而夭。
詩雲：‘不似楊枝别樂天，恰如通德伴伶玄。
阿奴格秀不同老，天女維摩總解禅。
經卷藥爐新活計，舞衫歌扇舊因緣，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陽雲兩仙。
’”苕溪漁隐曰：“詩意佳絕，善于為戲，略去洞房之氣味，翻為道人之家風，非若樂天所雲‘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但自咤其佳麗，風俗哉！” 《藝苑雌黃》雲：“朝雲者，東坡侍妾也，嘗令就秦少遊乞詞，少遊作《南歌子》贈之雲：‘霭霭迷春态，溶溶媚曉光，不應容易下巫陽，祇恐翰林前世是襄王。
暫為清歌住，還因暮雨忙，瞥然歸去斷人腸。
斷人腸，空使蘭台公子賦《高唐》。
’何其婉媚也。
《複齋漫錄》雲：‘《洛陽伽藍記》言：河間王有婢名曰朝雲，善吹篪，諸羗叛，王令朝雲假為老妪吹篪，羗人無不流涕，複降，(“複”原作“後”．今據宋詞本、徐鈔本校改。
)語曰：快馬健兒，不如老妪吠篪。
’然則名婢曰朝雲，不始于東坡也。
” 苕溪漁隐曰：“李太白《浔陽紫極宮感秋》雲：‘何處聞秋聲，翛翛北窗竹，回薄萬古心，攬之不盈掬。
’東坡和韻雲：‘寄卧虛寂堂，月明浸疎竹，冷然洗我心，欲飲不可掬。
’予謂東坡此語似優于太白矣。
大率東坡每題詠景物，于長篇中隻篇首四句，便能寫盡，語仍快鍵。
如《廬山開元漱玉亭》首句雲：‘高岩下赤日，深谷來悲風，劈開青玉峽，飛出兩白龍。
’《谷林堂》首句雲：‘深谷下窈窕，高林合扶疏，美哉新堂成，(“新”原作“斯”，今據宋本、徐鈔本校改。
)及此秋風初。
’《行瓊儋間》首句雲：‘四州環一島，百洞蟠其中，我行西北隅，如度月半弓。
’《藤州江上夜起對月》首句雲：‘江月照我心，江水洗我肝，端如徑寸珠，堕此白玉盤。
’(“玉”原作“雲”，今據宋本、徐鈔本校改。
)此聊舉四詩，其它甚衆。
又《栖賢三峽橋詩》，有‘清寒入山骨，草木盡堅瘦’之句，此等語精研絕韻，真他人道不到也。
” 《複齋漫錄》雲：“《洗玉池銘》，始予讀之，皆不得其說；其後得伯時石刻序跋，乃能明其意。
蓋元祐八年，伯時在京師，居紅橋子第，得陳峽州馬台石，愛而置之齋中，一日東坡過而謂曰：‘斷石為沼，當以所藏玉，時出而浴之，且刻其形于四傍，予為子銘其唇，而号曰洗玉池。
而所謂玉者，凡一十有六：雙琥璏、三鹿盧帶鈎、琫、珌、璊瑑杯、水蒼佩、螳蜋帶鈎、佩刀柄、珈、瑱、珙璧、珥玤杯、璩等是也。
伯時既下世，池亦湮晦。
徽宗嘗即其家訪之，得于積壤中，其子碩以時禁蘇文，因潛磨去銘文，以授使者，于是包以裀褥，栖以髹匣，舁緻京師，(“舁”原作“異”，今據宋本、徐鈔本校改。
)置之宣和殿中，其十六種玉，惟鹿盧環從葬龍眠，餘者鹹歸内府矣。
東坡銘刻與伯時序跋，昔雖有之，今皆亡去，而池亦歸天上，惜其本末不著，因存之。
”苕溪漁隐曰：“《洗玉池銘》雲：‘惟伯時父，吊古啜泣，道逢玉人，解骖推食，劍璏戚珌，錯落其室，既獲拱寶，遂空四壁，哀此命也，(今本《蘇集》“也”作“世”。
)久就淪蟄，時節沐浴，以幸斯石。
’則此銘固已叙其事矣。
《複舟》乃謂始予讀之，皆不得其說者，何也？” 苕溪漁隐曰：“《和道潛放魚詩》雲：‘況逢孟簡對盧仝，不怕校人欺子美。
’《左傳》襄公二十五年：‘鄭子展、子産帥車七百乘伐陳，(“鄭”原作“命”，今據宋本、徐鈔本校改。
)宵突陳城，遂入之。
子美入，數俘而出。
’注：‘子美，即子産也。
’東坡詩用此。
或雲，《孟子》所言‘有饋生魚于鄭子産，校人烹之’，疑非子美。
蓋不曾見此耳！” 蘇子由《鳳味石硯銘》雲：“北苑茶冠天下，歲貢龍鳳團，不得鳳凰山咮潭水則不成。
潭中石蒼黑堅緻如玉，以為研，與筆墨宜，世初莫知也。
煕甯中，太原王頤始發其妙，吾兄子瞻始名之；然石性薄，即厚者不及徑寸，最後得此長博豐碩，蓋石之傑也。
子瞻方為易傳，日效于前，與有功焉；故特援筆凝神而為之銘，曰：陶土塗，鑿崖石，玄之蠹，颕之賊，涵清泉，閟重谷，聲如銅，色如鐵，性滑堅，善凝墨，棄不取，長歎息。
招伏羲，揖西伯，發秘藏，與有力，非相待，(“待”原作“詩”，今據宋本校改。
)誰為出。
”苕溪漁隐曰：“予為閩中漕幕，常被檄于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