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集卷十五 雜文二十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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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命擇帥,天子曰:“毋養亂,毋助變。
衆言朋興,朕志自定。
外亂不作,變且中起。
不可以文令,又不可以武競,惟朕一二大吏,孰為能處茲文武之間,其命往撫朕師?”乃推曰:“張公方平其人。
”天子曰:“然。
”公以親辭,不可,遂行。
冬十一月至蜀。
至之日,歸屯軍,撤守備,使謂郡縣:“寇來在吾,無爾勞苦。
”明年正月朔旦,蜀人相慶如他日,遂以無事。
又明年正月,相告留公像于淨衆寺,公不能禁。
眉陽蘇洵言于衆曰:“未亂,易治也。
既亂,易治也。
有亂之萌,無亂之形,是謂将亂。
将亂難治,不可以有亂急,亦不可以無亂弛。
是惟元年之秋,如器之欹,未墜于地。
惟爾張公,安坐于其旁,顔色不變,徐起而正之。
既正,油然而退,無矜容,為天子牧小民不倦。
惟爾張公,爾ム以生,惟爾父母。
且公嘗為我言:‘民無常性,惟上所待。
人皆曰蜀人多變,于是待之以待盜賊之意,而繩之以繩盜賊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パ斧令。
于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仰賴之身,而棄之于盜賊,故每每大亂。
夫約之以禮,驅之以法,惟蜀人為易。
至于急之而生變,雖齊、魯亦然。
吾以齊、魯待蜀人,而蜀人亦自以齊、魯之人待其身。
若夫肆意于法律之外,以威劫齊民,吾不忍為也。
’嗚呼!愛蜀人之深,待蜀人之厚,自公而前,吾未始見也。
”皆再拜稽首曰:“然。
”蘇洵又曰:“公之恩在爾心,爾死在爾子孫,其功業在史官,無以像為也。
且公意不欲,如何?”皆曰:“公則何事于斯?雖然,于我心有不釋焉。
今夫平居聞一善,必問其人之姓名與鄉裡之所在,以至于其長短大小美惡之狀,甚者或诘其平生所嗜好,以想見其為人,而史官亦書之于其傳。
意使天下之人,思之于心,則存之于目。
存之于目,故其思之于心也固。
由此觀之,像亦不為無助。
”蘇洵無以诘,遂為之記。
公,南京人,為人慷慨有大節,以度量容天下。
天下有大事,公可屬。
系之以詩曰: 天子在祚,歲在甲午。
西人傳言,有寇在垣。
庭有武臣,謀夫如雲。
天子曰嘻,命我張公。
公來自東,旗纛舒舒。
西人聚觀,于巷于途。
謂公暨暨,公來于于。
公謂西人:安爾室家,無敢或訛。
訛言不祥,往即爾常。
春爾條桑,秋爾滌場。
西人稽首,公我父兄。
公在西囿,草木骈骈。
公宴其僚,伐鼓淵淵。
西人來觀,祝公萬年。
有女娟娟,閨闼閑閑。
有童哇哇,亦既能言。
昔公未來,期汝棄捐。
禾麻??,倉庾崇崇。
嗟我婦子,樂此歲豐。
公在朝廷,天子股肱。
天子曰歸,公敢不承?作堂嚴嚴,有庑有庭。
公像在中,朝服冠纓。
西人相告,無敢逸荒。
公歸京師,公像在堂。
居斯樂,不樂不居也。
居而不樂,不樂而不去,為自欺且為欺天。
蓋君子恥食其食而無其功,恥服其服而不知其事,故居而不樂,吾有吐食、脫服以逃天下之譏而已耳。
天之畀我以形,而使我以心馭也。
今日欲适秦,明日欲适越,天下誰我禦?故居而不樂,不樂而不去,是其心且不能馭其形,而況能以馭他人哉?自唐以來,天下士大夫争以排釋老為言,故其徒之欲求知于吾士大夫之間者,往往自叛其師以求其容于吾。
而吾士大夫亦喜其來而接之以禮。
靈師、文暢之徒,飲酒食肉以自絕于其教。
嗚呼!歸爾父子,複爾室家,而後吾許爾以叛爾師。
父子之不歸,室家之不複,而師之叛,是不可以一日立于天下。
《傳》曰:“人臣無外交。
”故季布之忠于楚也,雖不如蕭、韓之先覺,而比丁公之貳則為愈。
予在京師,彭州僧保聰來求識予甚勤。
及至蜀,聞其自京師歸,布衣蔬食以為其徒先,凡若幹年,而所居圓覺院大治。
一日為予道其先師平潤事,與其院之所以得名者,請予為記。
予佳聰之不以叛其師悅予也,故為之記曰:彭州龍興寺僧平潤講《圓覺經》有奇,因以名院。
院始弊不葺,潤之來,始得隙地以作堂宇。
凡更二僧,而至于保聰,聰又合其鄰之僧屋若幹于其院以成。
是為記。
自長女之夭,不四五年而丁母夫人之憂,蓋年二十有四矣。
其後五年而喪兄希白,又一年而長子死,又四年而幼姊亡,又五年而次女卒。
至于丁亥之歲,先君去世,又六年而失其幼女,服未既,而有長姊之喪。
悲憂慘怆之氣,郁積而未散,蓋年四十有九而喪妻焉。
嗟夫,三十年之間,而骨肉之親零落無幾。
逝将南去,由荊、楚走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