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集卷十一 書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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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紙也,若或相之。

    夫豈無一言之幾乎道?千金之子,天子之宰相,求而不得者,一旦在己,故其心得以自負,或者天其亦有以與我也。

    曩者見執事于益州,當時之文,淺狹可笑,饑寒窮困亂其心,而聲律記問又從而破壞其體,不足觀也已。

    數年來退居山野,自分永棄,與世俗日疏闊,得以大肆其力于文章。

    詩人之優柔,騷人之精深,孟、韓之溫淳,遷、固之雄剛,孫、吳之簡切,投之所向,無不如意。

    常以為董生得聖人之經,其失也流而為迂;晁錯得聖人之權,其失也流而為詐;有二子之才而不流者,其惟賈生乎!惜乎今之世,愚未見其人也。

    作策二道,曰《審勢》、《審敵》,作書十篇,曰《權書》。

    洵有山田一頃,非兇歲可以無饑,力耕而節用,亦足以自老。

    不肖之身不足惜,而天之所與者不忍棄,且不敢亵也。

    執事之名滿天下,天下之士用與不用在執事。

    故敢以所謂《策》二道、《權書》十篇者為獻。

    平生之文,遠不可多緻,有《洪範論》、《史論》七篇,近以獻内翰歐陽公。

    度執事與之朝夕相從而議天下之事,則斯文也其亦庶乎得陳于前矣。

    若夫其言之可用與其身之可貴與否者,執事事也,執事責也,于洵何有哉! 上餘青州書 洵聞之,楚人高令尹子文之行,曰:“三以為令尹而不喜,三奪其令尹而不怒。

    ”其為令尹也,楚人為之喜,而其去令尹也,楚人為之怒,己不期為令尹,而令尹自至。

    夫令尹子文豈獨惡夫富貴哉,知其不可以求得,而安其自得,是以喜怒不及其心,而人為之嚣嚣。

    嗟夫!豈亦不足以見己大而人小邪?脫然為棄于人,而不知棄之為悲;紛然為取于人,而不知取之為樂;人自為棄我、取我,而吾之所以為我者如一,則亦不足以高視天下而竊笑矣哉! 昔者,明公之初自奪于南海之濱,而為天下之名卿。

    當其盛時,激昂慷慨,論得失,定可否,左摩西羌,右揣契丹,奉使千裡,彈壓強悍不屈之人,其辯如決河流而東注諸海,名聲四溢于中原而滂薄于遐遠之國,可謂至盛矣。

    及至中廢而為海濱之匹夫,蓋其間十有餘年,明公無求于人,而人亦無求于明公者。

    其後,适會南蠻縱橫放肆,充斥萬裡,而莫之或救,明公乃起于民伍之中,折尺棰而笞之,不旋踵而南方?安。

    夫明公豈有求而為之哉!适會事變以成大功,功成而爵祿至。

    明公之于進退之事,蓋亦綽綽乎有餘裕矣。

    悲夫!世俗之人紛紛于富貴之間而不知自止,達者安于逸樂而習為高岸之節,顧視四海,饑寒窮困之士,莫不颦蹙嘔哕而不樂;窮者藜藿不飽,布褐不暖,習為貧賤之所摧折,仰望貴人之輝光,則為之颠倒而失措。

    此二人者,皆不可與語于輕富貴而安貧賤。

    何者?彼不知貧富貴賤之正味也。

    夫惟天下之習于富貴之榮,而忸于貧賤之辱者,而後可與語此。

    今夫天下之所以奔走于富貴者,我知之矣,而不敢以告人也。

    富貴之極,止于天子之相。

    而天子之相,果誰為之名邪?豈天為之名邪?其無乃亦人之自名邪?夫天下之官,上自三公,至于卿、大夫,而下至于士,此四人者,皆人之所自為也,而人亦自貴之。

    天下以為此四者絕群離類,特立于天下而不可幾近,則不亦大惑矣哉。

    蓋亦反其本而思之。

    夫此四名者,其初蓋出于天下之人出其私意以自相号呼者而已矣。

    夫此四名者,果出于人之私意所以自相号呼也,則夫世之所謂賢人君子者,亦何以異此。

    有才者為賢人,而有德者為君子,此二名者夫豈輕也哉。

    而今世之士,得為君子者,一為世之所棄,則以為不若一命士之貴,而況以與三公争哉。

    且夫明公昔者之伏于南海,與夫今者之為東諸侯也,君子豈有間于其間,而明公亦豈有以自輕而自重哉?洵以為明公之習于富貴之榮,而狃于貧賤之辱,其嘗之也蓋已多矣,是以極言至此而無所迂曲。

     洵,西蜀之匹夫,嘗有志于當世,因循不遇,遂至于老。

    然其嘗所欲見者,天下之士蓋有五六人。

    五六人者已略見矣,而獨明公之未嘗見,每以為恨。

    今明公來朝,而洵适在此,是以不得不見。

    伏惟加察,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