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集卷十三 書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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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之中,财用有餘,一物不取于民,盡公力而為之,以稱遂臣子不忍之心,猶且獲譏于聖人。

    況夫空虛無有,一金以上非取于民則不獲,而冒行不顧以徇近世失中之禮,亦已惑矣。

    然議者必将以為,古者“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以天下之大,而不足于先帝之葬,于人情有所不順。

    洵亦以為不然。

    使今儉葬而用墨子之說,則是過也。

    不廢先王之禮,而去近世無益之費,是不過矣。

    子思曰:“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

    ”古之人所由以盡其誠信者,不敢有略也,而外是者則略之。

    昔者華元厚葬其君,君子以為不臣。

    漢文葬于霸陵,木不改列,藏無金玉,天下以為聖明,而後世安于太山。

    故曰:莫若建薄葬之議,上以遂先帝恭儉之誠,下以纾百姓目前之患,内以解華元不臣之譏,而萬世之後以固山陵不拔之安。

    洵竊觀古者厚葬之由,未有非其時君之不達,欲以金玉厚其親于地下,而其臣下不能禁止,亻黾亻免而從之者。

    未有如今日之事,太後至明,天子至聖,而有司信近世之禮,而遂為之者,是可深惜也。

    且夫相公既已立不世之功矣,而何愛一時之勞而無所建明?洵恐世之清議,将有任其責者。

    如曰诏敕已行,制度已定,雖知不便,而不可複改。

    則此又過矣。

    蓋唐太宗之葬高祖也,欲為九丈之墳,而用漢氏長陵之制,百事務從豐厚,及群臣建議以為不可,于是改從光武之陵,高不過六丈,而每事儉約。

    夫君子之為政,與其坐視百姓之艱難而重改令之非,孰若改令以救百姓之急?不勝區區之心,敢辄以告。

    惟恕其狂易之誅,幸甚幸甚!不宣,洵惶恐再拜。

     與梅聖俞書 聖俞足下:暌間忽複歲晚,昨九月中嘗發書,計已達左右。

    洵閑居經歲,益知無事之樂,舊病漸複散去,獨恨淪廢山林,不得聖俞、永叔相與談笑,深以嗟惋。

    自離京師,行已二年,不意朝廷尚未見遺,以其不肖之文猶有可采者,前月承本州發遣赴阙就試。

    聖俞自思,仆豈欲試者。

    惟其平生不能區區附合有司之尺度,是以至此窮困。

    今乃以五十衰病之身,奔走萬裡以就試,不亦為山林之士所輕笑哉。

    自思少年嘗舉茂才,中夜起坐,裹飯攜餅,待曉東華門外,逐隊而入,屈膝就席,俯首據案。

    其後每思至此,即為寒心。

    今齒日益老,尚安能使達官貴人複弄其文墨,以窮其所不知邪?且以永叔之言與夫三書之所雲,皆世之所見。

    今千裡召仆而試之,蓋其心尚有所未信,此尤不可苟進以求其榮利也。

    昨适有病,遂以此辭。

    然恐無以答朝廷之恩,因為《上皇帝書》一通以進,蓋以自解其不至之罪而已。

    不知聖俞當見之否?冬寒,千萬加愛。

     答雷太簡書 太簡足下:前月辱書,承谕朝廷将有召命,且教以東行應诏。

    旋屬郡有符,亦以此見遣。

    承命自笑,恐不足以當,遂以病辭,不果行。

    計太簡亦已知之。

    仆已老矣,固非求仕者,亦非固求不仕者。

    自以閑居田野之中,魚稻蔬筍之資,足以養生自樂,俯仰世俗之間,竊觀當世之太平。

    其文章議論,亦可以自足于一世。

    何苦乃以衰病之身,委曲以就有司之權衡,以自取輕笑哉!然此可為太簡道,不可與流俗人言也。

    向者《權書》、《衡論》、《幾策》,皆仆閑居之所為。

    其間雖多言今世之事,亦不自求出之于世,乃歐陽永叔以為可進而進之。

    苟朝廷以為其言之可信,則何所事試,苟不信其平居之所雲,而其一日倉卒之言,又何足信邪。

    恐複不信,隻以為笑。

    久居閑處,終歲幸無事。

    昨為州郡所發遣,徒益不樂爾。

    楊?至今未歸,未得所惠書。

    歲晚,京師寒甚,惟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