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巧殺人秘室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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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行刑”四個字,心頭陡然一震:這對飽受煉獄之苦的門主夫婦就要被處決了! 這也奇怪,他們放棄迫索“地靈經”了麼?他稍稍挪動身形,向外望去。

     這一看,使他的呼吸都停往了,所謂牟執事,赫然正是惡名昭著,以殺人為職業的“武林判官”。

     原來武林判官姓牟,他怎會當秘密門戶執事?“把犯人押出來!”武林判官下令。

     兩名武士稍作遲疑,其中之一道:“屬下鬥膽,請問牟執事可有行刑的令符?因為這兩名人犯身份不……” “當然有!”武林判官隻是口裡應,卻沒有亮出令符,目芒閃了閃,又道:“等什麼,還不趕快行動!” 兩名武士互望了一眼,分别走向左右墓室…… 宮燕秋心念疾轉:“武林判官最初是受江北三霸之一的刁山買托,要殺自己,而被複仇使女春如兒所阻。

    ” 從此之後,他對自己改變了态度,賣了不少人情,現在要阻止他行刑,就非用劍不可,這便如何是好?…… “嘩啦!嘩啦!”鐵鍊拖拽聲中,一對中年男女被帶到祭壇邊站定,各被一名武上扣住一支胳臂。

     “芸妹,這樣也好,從此脫離苦難。

    ” “陵哥,記住我們……來生之約。

    ” “當然!我怎麼能不記住。

    ” “我們牽着手走!” 生離死别,斷腸之語,但兩人說得很從容,本來早已打算早求解脫,“死”對他倆已不是件可怕的事。

     男的伸出手,女的也伸出手,但被兩名武士扣住了。

     無法挪動,男的目光注向武林判官道:“請成全我夫妻最後的一點心願。

    ” 武林判官冷聲道:“放開他們!” 兩名武土松了手。

     兩夫妻努力靠近,牽住手,但受鐵鍊長度的限制,僅隻能牽住手,無法再接近一步,女的流出了淚水。

     “芸妹,不要……傷心,這應該是件好事,從現在起,我們不再有痛苦,永遠的解脫,笑、笑吧,讓我記往你的笑容!”字字催肝,語言斷腸。

     女的真的笑了,但笑容令人不忍目睹。

     宮燕秋已拿定了主意,非流血不可。

     武林判官是站在祭壇的前方,現在,他挪步到祭壇裡邊,面對兩夫婦,如刃目芒一掃兩名武士,道:“你兩個到我後邊來!” 兩名武士立即站到武林判官身後。

     持火炬的把火炬撐得更高。

     武林判官十分從容地抽竹杖藏劍,細細的劍身,冷森森的劍芒,他準備立刻就要行刑了! 行刑,說成殺人比較恰當,他并非官府法定的劊子手,隻是個江湖門戶的殺人兇手,前跨半步,把位置拉到最适合的殺人距離。

     兩夫婦閉上了眼,準備受死。

     宮燕秋站到墓門裡的中央,準備出劍,自從修習了黑獄死囚所贈的布片劍法之後,他有十足的信心,能一擊而緻武林判官于死命。

     沒人發現他,三對本是正面的眼睛,全集中在受刑者的身上,空氣己完全凝凍。

     寒芒乍閃,是兩道迸發。

     慘哼突起。

     劍光收斂。

     然後是一聲驚叫。

     兩聲人倒地的聲音。

     倒地的是那兩名武士,驚叫的是持火炬照亮的漢子,宮燕秋已站到兩夫婦的中間稍前,刺出的劍還沒收回。

     武林判官已返靠祭台,胸口距宮燕秋的劍尖不到三寸,就差一點距離,宮燕秋一擊落空。

    武林判官如刃目芒直照在宮燕秋的臉上。

     “浪子,你差點要了老夫的命!” “……”宮燕秋說不出話來,太意外了。

     持火炬的漢子臉呈死灰,站在原地不能動彈。

     兩夫婦也告呆往,誰也料不到情況會如此變化。

     “浪子,做你該做的事,老夫不能久留,記住一點,忘掉發生過什麼事。

    ”身形旋起,劃半弧繞壇掠去。

     “碎!”持火炬的栽了下去,火把掉在地上。

     武林判官在離開之時順便殺了持火炬的,手法之快,很利落,實在不愧是職業殺手,設想得也極周到。

     宮燕秋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他怎……怎麼會?”男的舌頭在打結。

     “這……這……會是事實麼?”女的口唇抖動。

     宮燕秋深深吐了口氣,收回劍,努力一定神,道:“二位,方才說過了,忘掉剛才發生過什麼事,我們必須趕快做應做的事,以免另生枝節!”說着,走過去拾起地上火炬,又道:“火爐黑石頭在什麼地方?” 女的用手朝角落指了指。

     宮燕秋朝所指的地方走了過去。

     他果然發現了風箱,火爐,一小堆黑石頭,鐵鉗,錾子,一套完備的鐵匠用具。

     宮燕秋立即開始行動,把全套工具一一搬到祭壇邊,升火,鼓風,黑石頭變紅,火力比木炭強了十倍。

     先由女的開始,把鐵鍊焊接部份埋進爐火中,努力拉動風箱,紫紅的焰苗吞吐,半盞茶工夫不到,鐵鍊熔結的部份脫開了。

     女的自己松開了鍊結,她自由了。

     男的也如法炮制,前後一盞茶工夫,大功告成了。

     “浪子,”男的非常激動:“這種稱呼似乎不大恭………” “不,在下喜歡如此!” “好,那就浪子,區區江陵,賤内李小芸,大恩不敢言謝,愚夫婦隻好永銘五内,”說着,跪了下去。

     女的也跟着跪下。

     宮燕秋急忙扶起對方。

     “江門主,江夫人,切莫如此,我們急速離開。

    ” “是!”江陵回答。

     “兩位功力已失……” “不要緊,本門有秘技可以複功,時日問題而已。

    ” “那太好了,願二位在不久将來能重振門戶,現在我們走吧。

    ”腳步一挪,忽然想起件事道:“不妥!” “什麼不妥?” “洞口的鐵人和毒蜂……” “不必顧慮,那本來就是本門的設施,阻不了路。

    ” “哪我們走!” □□□□ 又是一個炎熱的天氣,使人一動就會汗流夾背。

     豔麗的陽光下,宮燕秋在采藥,他不能不故作姿态,他知道,自己的行動暗中有人在監視。

     回想仙洞中所發生的事,簡直像一場怪誕的夢。

     他極想能找到武林判官,既然他當了秘密門戶的執事,應該了解秘密門戶的内幕,隻消他一句話,謎底便可揭曉。

     令人百思不解的是武林判官為何跟林二少爺一樣,竟然做出叛門的事,這到底是什麼原因?情理上完全說不過去,先後發生的事,成了一串解不開的結。

     他用全部的智慧去想這離奇的謎底,但越想越模糊,那簡直完全不能以情理去分析。

     事情怪得離了譜。

     由于心有所驚,他把采到的藥随采随抛。

     突地,他感覺身後來了人,沒有任何聲息,他隻是感覺到,野獸的第六感覺,不必看到聽到,便可以斷定。

     他收攝心神,還是繼續采藥,他不知道身後是什麼人,來多久。

     “浪子!”身後發出聲音。

     “什麼人?”宮燕秋是蹲着的,他準備要站起來。

     “别動,劍尖正對着你的後心。

    ” “朋友是……”他呼吸一窒。

     “你在做什麼?”聲音相當冷峻。

     “朋友不見在下在采藥。

    ” “你根本不是在采藥,騙不了人,你一路采了就抛,足以證明你采藥是幌子,入山來别有所圖。

    ” 宮燕秋心弦一顫才發覺自己失神。

     “這是在下的事,朋友大可不必管。

    ”他在無言可辯的情況下,隻好如此說了。

     “本人是管定了。

    ” “朋友管的了麼?” “别忘了劍在你的後心!” “在下很不喜歡這樣,朋友最好把劍拿開。

    ” “浪子,喜不喜歡是你自己的事,本人可管不着,聽清楚,你現在有兩條路走,你自己選擇那一條。

    ” “懊!有意思,第一條是什麼?” “第一條是你立刻離山,永遠不要再來。

    ” 宮燕秋忽然明白過來,對方是秘密門戶中人,不許外人在山裡,這和紫薇被他們派人暗殺的道理相同。

     “在下入山采藥,事完自然會走,眼前還不打算離開,第二條路呢?” “那可是既簡單又便捷,隻消本人的劍尖朝前一送,便什麽問題都沒有了,你不是笨人應該知所選擇。

    ” “在下選第二條!”最後一個字出口,反手遞出劍鞘,人随即翻起。

     這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情況,然而這情況發生了,而且發生在使人連意念都來不及轉的瞬間。

     “锵!”地一聲,劍刀交擊。

     宮燕秋己站直,面對着對方。

     不應該意外之中的意外,對方赫然是野山花卧室裡見過的田四郎,想起來便窩囊,他是被推藏到床底下的。

     宮燕秋認得他,但宮燕秋并沒跟他照過面,他能叫出他的外号,當然是眼線提供的資料。

     “浪子,還真有一套。

    ” “好說!” “不過,你死定了!” “朋友,我們并不認識……”宮燕秋故意說,“隻要本人認識你就行。

    ” “我們見過面麼?” “廢話一句!”田四郎手中劍倏然揚起,眸子裡泛出殺芒,臉上的神色轉變成了似笑非笑。

     這即是田四郎立即要殺人的表情,而從他的氣勢看來,無疑是一把好手。

     “朋友,殺人得有個理由,至少也得找個借口,你我素昧平生,這該從何說起。

    ”宮燕秋邊說邊在打主意。

     他不能殺他,連傷也不行,如果正面與秘密門戶中人結上了怨,那可寸步難行,行動便受阻了。

     “你要聽理由麼?” “在下是想明白!” “是很簡單一句話:你該死,本人想殺你。

    ” “在下為何該死?” “不為什麼,就因為你該死。

    ” 這真是張狂極點,宮燕秋沒生氣,隻覺得好笑,他知道對方在保密原則之下,當然說不出任何理由。

     不過,江湖上随時随地都在演這種戲,并不一定要有充份的理由,也不一定要說出理由,因為,有的理由是不能也不必說的。

     “朋友,你有把握殺死在下?” “毫無疑問!”語氣非常肯定。

     “如果殺不了呢?”宮燕秋有意蘑菇。

     “拔劍!”田四郎已經不耐。

     宮燕秋已拿定主意,盡量采守勢,避免流血,最理想是對方能知難而退,于是,他緩緩拔出長劍,亮起架式。

     田四郎眸子裡的殺意倏然加濃。

     宮燕秋卻十分平靜。

     忽地,田四郎目注宮燕秋身後方向,臉色又變成原先的難看,象是突然看到一件什麼令他震驚的意外事物。

     宮燕秋發覺,但他不能回頭。

     在雙方舉劍對峙之下,田四郎這種失神别顧的行為,已經犯了練武者的大忌。

     如果面對的是真正的敵人,或者立意決生死的對手,他已沒命了,然而,宮燕秋沒利用這極好的機會。

     因為,宮燕秋并不想殺人。

    他殺人的時機還沒到。

     當然,田四郎也不是這麼稀松的武士,失神隻是那麼一會兒,他立即便驚覺到了,閃電般彈返了六尺。

     他到底發現了什麼情況,而使他犯這要命的錯誤。

     宮燕秋後腦沒長眼睛,當然無法看到,但他很想知道,就在田四郎彈退之際,他收劍側身,一看。

     他大感意外,現身的竟然是其胖如豬的小姑太。

     小姑太緩緩走近,每挪動一步,身上的肥肉便抖一下。

     至了近前,偏頭眯眼,朝宮燕秋周身上下像進貨品似地打量了一陣,點點頭,然後望向田四郎。

     “田四郎,你奉命殺人?” “屬下沒有。

    ”田四郎劍已垂下。

     “那你在做什麼?” “屬下……隻是想考驗一下他的能耐。

    ” “不是這樣吧?”小姑太笑了笑:“如果不是他反手那一劍,你已從背後殺了他,對不對?” 田四郎笑着躬了躬身。

     “小姑太,不會有這樣的事,屬下當然會遵守不奉命令不殺人的規矩,剛才……隻是想問他幾句話,因為他來路不明!” 他說得似乎很有道理。

     “我不喜歡狡辯。

    ”小姑太撇一撇嘴。

     “小姑太……”田四郎作出很委屈的樣子。

     “我知道你為什麼想殺他。

    ” “屬下……” “你吃醋,對不對?” 田四郎的臉一下子脹得绯紅,脖子也變粗了,發急地道:“小姑太這真是冤枉,屬下跟他素不相識,隻想盤問他的底,吃什麼醋?” “嘿!”小姑太冷笑了一聲:“你心裡明白。

    ” “屬下真的不明白?”臉上現出了憤憋之色。

     宮燕秋心裡卻有些明白了,野山花跟自己曾在茅屋公開見面交談,當然瞞不了他們的耳目。

     而田四郎是野山花的男人,他吃醋是意料中事。

     宮燕秋上一次在山腹秘室裡,差一點就被他搜出來,這一點便足以證明小姑太言出有因的。

     “田四郎,不管你明不明白,一句話,不許你碰他,希望你能牢牢記住。

    ”胖嘟嘟的臉上現出嚴厲之色。

     這一點,宮燕秋便不明白了,這肥胖的女人為什麼要衛護着自己,她是在打着什麼主意?“遵命!”他轉變得可真快,臉上的憤激之色倏然消失了,田四郎又回複恭謹的樣子,不但回答,還加了一躬。

     顯然易見,這小姑太他還是惹不起。

     小姑太的桃花眼轉向宮燕秋,凝注着,森冷尖利的眼神像劍鋒,仿佛要刺透了人的心髒般。

     現在她已經不是淫蕩庸俗的女人,而是一個相當可怕的角色,久久,才冷冷啟口道:“浪子,你可以走了!”胖手揮了揮。

     宮燕秋默默地轉身舉步。

     他邊走邊想,可是想不透,她為什麼要阻止田四郎對自己下手?上次在秘窟裡迷失,碰上她的貼身保镖何金剛,何金剛殺他的動機,是在自己說出野山花的客人之後,這表示小姑太與野山花之間,有互不相容的原因存在,既是如此,她護衛自己的目的何在?他當然是走回那間茅屋。

     宮燕秋回到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