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尼庵濺血起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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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隻是……"澄澈的眸子水波漣漪蕩漾,似乎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為難之處。

     "如果姑娘認為男女同行不便,這好辦,姑娘在前引路,在下遠一點跟上就是。

    "宮燕秋一廂情願,實際上他根本拿不準對方真正地顧慮是什麼。

    "小女子這就先謝了!"春如兒福了福。

     太陽已收斂了威勢,變成了一個暗紅的圓盤斜挂在西方天際,晚風徐起,但卻是熏人的熱風,了無涼意。

     城牆遙遙在望。

     春如兒回頭望了一眼,折向官道邊的小路,意思是告訴宮燕秋快到地頭,不要走岔了路。

    宮燕秋把腳步加快,這一段不太長的路程可把他憋慘了。

     春如兒是普通女子,走路自然慢,他隻好跟着慢,直如秀士在溜覽風光,現在她已離開行人衆多的官道,他的步伐便可以放開了。

     數匹馬騎從進城方向奔來,到了岔路口,一人揚手,餘騎紛紛勒住,馬上人一陣交談之後,尾随春如兒岔進小路,變成一直隊緩緩而行。

     宮燕秋皺了皺眉頭,由後跟進。

     幾間土造平房不規則地散布在田疇與菜畦之間。

     春如兒已走到靠右首一間的門前空地,騎士下馬,追了過去,一共有五人之多,全是彪形大漢。

     宮燕秋心中一動,難道這幫人是沖着春如兒來的?但怎麼可能,春如兒是個普通弱女子,與江湖沾不上邊。

     他心裡嘀咕着,人已到了騎士們下馬之處,也就是屋前空地的邊緣,此時五名大漢圍上。

     春如兒沒進門,回身驚恐地望着這幫惡煞,顫抖着聲音道:"各位……大爺,你們……這是做什麼?"五名大漢之中一個着長衫的似是為首的頭子,以粗豪的聲音道:"是這娘們沒錯麼?"有才分手的那兩個,一個額有刀疤,一個絡腮胡子。

     情況已經明顯,他們發現了胡有才被殺,而把春如兒當成了複仇使女紫薇。

    穿長衫的朝春如兒迫近兩步,獰聲道:"小娘們,别裝蒜了,果然是個惹火的尤物,難怪胡有才不要命。

    說,涼亭邊的草窩裡是不是你殺的人!""殺人?……天啦!我……會殺人!"春如兒哭叫起來,"我……是去請郎中先生的,我娘卧病在床,一年多不能動了,各位……"你請的郎中呢?"刀疤漢子邊問邊彈步上前,一把扣住了春如兒的手腕。

     "啊!春如兒哀叫一聲,雙膝一軟,攤了下去,擡手指着宮燕秋站立的位置。

    "宮燕秋非出面不可了。

     他不能讓春如兒作代罪羔羊,邁開步子,迅速地進入空地。

     春如兒凄叫道:"公子救我!"宮燕秋剛站定,白淨面皮的大吼道:"就是他!"穿長衫的道:"什麼就是他"鷹鹫般的目光,掃向了宮燕秋,從目光可以看出他是個狠角色。

     絡腮胡子戟指着宮燕秋道"回林管事的話,小的跟朱老三與胡老大分手之後、半路上就碰到這小子朝涼亭方向走,現在他又……"穿長衫的擡手止住刀疤漢子說下去,寒聲道:"我明白了,他就是殺人兇手。

    "鷹眼冷芒一閃,又道:"一個胡有才,外帶兩名一等弟子,臭娘們再狠也沒能耐把四個一起擺倒……"宮燕秋不理那長衫漢子的茬,直視着扣住春如兒的刀疤漢子,冷森地道:"把人放開!"刀疤漢子瞪眼道:"好小子,你是在對大爺我說話?哈!"故意五指用力一緊。

     "哎!"春如兒哀叫一聲。

     "放手!"随着這一聲冷喝,同時響起了悶哼,在場的隻覺得眼前那麼一花,刀疤漢子斜跄了四、五步,一屁股跌坐下去。

     宮燕秋已走在春如兒身前,劍還是連鞘橫提着,似乎根本就沒動過。

     絡腮胡子和另外兩名大漢齊齊撥劍在手,橫眉豎目,狠盯着宮燕秋,那份兇相似要把人生吞活剝。

    長衫漢子牙齒已經咬緊,腮幫骨鼓得老高。

     官燕秋伸手拉起春如兒,道:"春姑娘你趕快進屋裡去,這裡一切有我,不會有事的。

    "春如兒連跌帶爬地沖進屋門。

     三名大漢立即各占位置,把宮燕秋圈在中間。

     長衫漢子獰笑一聲,陰恻恻地道:"襄陽城裡外百裡之内,沒人敢随便拍死一雙蒼蠅,你竟然敢動劍殺人,你知道咱們的身份麼?"宮燕秋從容地道:"知道,谷大公子的屬下。

    "長衫漢子眉毛一挑,道:"既然知道咱們的身份,那就是說你是存心找岔了?好得很,現在先報上你的來路,看你到底是什麼貨色?"宮燕秋略作思索之後,開口沉聲道:"在下有幾句話,但隻說一遍,這位姑娘是在下半路遇到的,她為母親求醫不假,在下應請而來,涼亭邊殺人的女子另有其人。

    "長衫漢子冷冷一曬,道:"依你說法她不是殺人兇手,殺人是另外一個女的?哼!你以為老子會相信你的鬼話!"腳步朝前一挪,暴吼道:"上,宰了他。

    "三支劍從不同的方位劈出,勢道驚人。

     "叮當!"聲中,三支劍全被蕩開。

     三名大漢被震得連連倒退。

     宮燕秋劍未出鞘,他隻是用連鞘劍擋了一下,人站在原地寸步未移,氣定神閑。

     長衫漢子、三名大漢的臉色泛了青,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他知道碰上了厲害角色,自己加上去也不夠份量,就是栽也不能栽的太慘,用力一咬牙道:"你說兇手是那女的,不是你!"他忽然改變了口氣。

     宮燕秋道:"在下說過隻說一遍。

    "長衫漢子道:"那女的什麼路道?"宮燕秋一字一頓地道:"複——仇——使女!""複仇使女!"長衫漢子忙叫了一聲,臉色大變,顫聲道:"就是十天前在南陽血洗王員外府男女二十七口的複仇使女!"宮燕秋呼吸為之一窒,南陽王府血案倒是沒聽說過。

     紫薇真的殘忍到這種地步?男女二十七口,這是滿門血案,她真的做得出來?就憑她那一把剪刀?心念之中,冷冷應道:"不知道!"口裡應着,心裡卻在想:谷大公子是襄陽一霸,遠近聞名,惡迹昭彰,看他手下的作風便是證明。

    至于紫薇,如果查實她真的泯滅人性,倒是應該予以剪除。

     "你會不知道!"一個蒼洪的聲音接上了口。

     宮燕秋擡眼望望,隻見一個留有山羊胡子的枯瘦老者站在場邊,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到場的。

     宮燕秋不禁心中一動。

     長衫漢子立即側開身,抱拳,深深彎下腰去,畢恭畢敬地道:"管事林大風參見二總管。

    "刀疤漢子這時己站起身來,與三同伴齊齊躬身。

     這山羊胡老者原來是谷家二總管。

     他并不還禮,隻鼻孔裡哼了一聲,大剌剌地進人場心,面對宮燕秋,利刃般的目光,似要穿透人心。

     "你叫浪子?""不錯!""複仇使女什麼來路?""不知道!""你會不知道!"山羊胡老者目光一閃,抿了抿嘴角,寒森森地道:"你指出殺人者是複仇使女,而且你跟她又是同走一條路,你會不知道?""适逢其會,巧遇罷了。

    ""你怎知道她是複仇使女?""她自報的号。

    ""她人長得什麼樣?""年輕,很美!""哈哈哈哈、…"山羊胡子老者大笑起來,象聽到什麼有趣的事,笑得十分開心,好一陣子斂住笑聲道:"浪子,你言不由衷!""何以見得?""複仇使女是新出道的,在血洗王家之前,江湖上沒這名号,根據消息,她做案時并沒報名号,隻在場留下了複仇使女三個字。

     而她本人是蒙面的,一個特殊的标記,就是她的蒙面巾上繡了柄紅色短劍,以她的狠辣而言,你目擊她殺人,她為什麼不殺你?"目光盯在宮燕秋的臉上。

     "不知道!"宮燕秋仍是老話一句。

     他是真的不知道,事實上要不是他在普慈庵外樹下歇涼碰碰上尼姑被殺的事,根本就不會知道有這一号人物。

     "真的不知道!"老者追問一句。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眼睛最不會說謊,他的眼神表現的十分坦然。

     "老夫有辦法證實你的話。

    "說着,示意長衫漢子把劍交給他。

     長衫漢子立即雙手把劍奉上,然後倒退開去。

     宮燕秋心中一動,不知對方将如何證實。

     山羊胡子老者接劍到手,抖了抖,先亮開了架勢,沉聲道:"浪子,聽着,這關系你的生死,你必須竭盡所能,接老夫這一劍,你隻要有一絲保留,便是自誤,現在你拔劍!"眸子裡懾人的冷芒重現。

     長衫漢子和四名手下眼鼓鼓地望着。

     宮燕秋連鞘帶劍緩緩擡起、平胸,然後右手五指搭上劍柄,面色一片冷清。

    山羊胡老者眉頭微微一皺,很細微的表情,旁人不易覺察,宮燕秋倒是注意到了,但卻無從忖恻對方的心意。

     皺眉,本來就是極普通的動作,平常當然不值得去深思。

     但宮燕秋本身卻在不知不覺中變幻了幾次臉色,等神色定下來,他已經作了決定,很痛苦的決定。

     長劍緩緩離鞘,斜揚,很古怪的架勢。

     山羊胡老者再次皺了下眉頭,當然隻是一瞬,便又回複他懾人的神态。

     雙方對峙,凝立如山。

     現在已是黃昏時分,四周的景物在逐漸模糊中,但場中的空氣卻緊張的令人有窒息之感。

     "接劍!"暴喝聲中,山羊胡老者長劍劈出。

     驚心動魄的一聲,分不清招式劍路,給人的感受是這麼要命的一擊,象是駭電撕裂空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抗衡。

     宮燕秋的劍騰耀而起,象鐵匠在火紅的熱鐵上敲下的第一錘,火花迸濺,耀人眼目。

     急促而短暫的金鐵交鳴,乍爆乍冷。

     宮燕秋已退離原地四尺有多。

     "成了!"山羊胡老者垂下了劍:"老夫已得到證明,你的話不假。

    "說完,把劍抛還給長衫漢子,眸子裡的冷芒也同時收斂。

     宮燕秋也收了劍,但心中卻是老大一個謎,這老者究竟如何證明的?就憑這一回合麼?尤其對方曾經兩次皺眉頭,為的又是什麼?"浪子!"老者接着開口,"你是一把難得的好手,能接下老夫這一擊,你應該引以為傲,很可貴的了。

    "說着,将頭微點,一副老大自負的樣子。

     宮燕秋默然不語。

     山羊胡老者擡了擡手,沉聲道:"撤退!"深深望了宮燕秋一眼,轉身疾步而去。

     五名手下也跟着退離空地,到了路邊,各各上馬。

    呼嘯而去。

     宮燕秋深深吐了口氣,目送對方消失在暮色裡,然後步近屋門,開口喚了一聲:"春姑娘!"一頓之後又道:"沒事了!"門裡傳出春如兒顫抖的聲音:"浪公子!請進。

    "浪公子,相當别緻的稱呼,宮燕秋直覺得好笑。

     舉步踏進半掩的門,屋裡正好亮起燈火,十分簡陋的布置,除了粗重的家具,可說什麼也沒有。

     春如兒站在桌邊,臉上餘悸猶存,心神沒定下來。

    也難怪一個鄉下弱女子,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多謝救命之恩。

    ""好說,小事一件而已!""請坐。

    "春如兒拉過一把竹椅子。

     "不必了,還是看看令堂……""請稍待!"春如兒轉身掀起上首房間的黑黃布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