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尼庵濺血起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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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南平原——這裡曾是古戰場,演繹出無數英雄故事,千古流傳。

    劉備三顧諸葛孔明,曹孟德火燒新野,張翼德橫槊當陽挢,便發生在此。

     時至今日,依然是武林紛争,腥風血雨之地。

    而近日在南陽發生一起滿門二十七人被殺的血案,更是震驚了武林,也引來了衆武林豪傑探究。

     此時,正值炎夏,午未兩時辰,太陽像一團巨大的火球,高挂在天際熱力四射,簡直能把人烤焦。

     眼前的官道上,往常是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非常熱鬧繁忙。

     這時已是行人絕迹,空蕩如野,不論是行族騎乘,走夫販卒,全都避在蔭涼處,隻待躲過這酷熱的時辰,再行上路。

     在距官道數十丈遠的一棵古老的榕樹下,一夥人正歇涼,這些人看樣子剛到不久,身上熱汗直淌,手中不斷揮動扇涼。

    其中有一人,年紀約二十出頭,衣履蔽舊,一把長劍橫在膝頭上,肋下是一個褪了色的織綿袋,從裝扮看,像是個落魄的武士。

     隻見他一邊扇涼,一邊擡頭向樹後看去,眼光停留在普慈庵三個大字上。

    嘴裡喃喃自語"噢,這裡便是普慈庵了。

    "正在武士注目觀看之際,庵門徐徐開啟,從庵裡走出一個年約十八、九歲的年青少女,穿着樸實,好似鄉下女子。

     當她行經武士的身邊時,腳步滞了滞,轉臉望了一眼。

     四目交投,武士心弦陡然一震。

     少女的臉色也微微一變,随即飄然而去。

     但她的影像似乎還留在武士的眼前,清麗脫俗,冷豔逼人,誰隻要看了她一眼便會一輩子忘不了。

     更令武士心震的,是她的眸子,眸光像利刃,充滿了野性,這與她的面龐極不諧調。

     她是誰?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武士自問。

     一條人影沖出庵門,停住,四下張望,是個中年女尼,臉色十分難看,當目光掃到武士時,略微停留了那麼一下,随即匆匆朝前奔去。

     武士心中一動,這尼姑定是去追那野豔少女的,至于為什麼,他懶得費心去想,因為事不幹己,突然,前方一聲慘厲的叫聲引得樹下人群嘩然。

    武土吃了一驚,站起身來,皺了皺眉頭,彈身奔了過去。

     隻見官道與通往尼庵的小路交叉口躺了個人、赫然是剛剛去追人的中年女尼。

     疾行數步,到了女尼身前一看,心頭突然抽緊,一地的血,寬大的僧衣已濡濕了一半,人沒死,還在抽搐。

     舉目望去,一個苗條的身影已在十丈之外,快速地變小,身法相當不錯。

     毫無疑問,殺人者便是野豔少女。

    但現在是救人要緊,武士咬咬牙,蹲下身去,沉聲道:"師太,傷得重麼?"中年女尼瞪着失神的眼,努力翕動嘴唇,但發不出聲音,湧出的是血沫,根據經驗,傷已深透内腑,通常已無法救治。

     武士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現在,他才發現創口在腋下肋之間,似是刀劍之傷,當下再次開口道:"師太,她是誰?為何要殺你?"女尼眸子大張,拼命擠出四個字:"複一仇一使一女!"眸光黯淡下去,瞳孔放大,一堆血沫蓋住了嘴,寂然不動,斷氣了。

     武士觸了觸女尼的鼻息,再摸了下腕脈,籲口氣,直起身來,心裡想:那野豔少女為何要殺一個遁入空門的人?那少女是從庵門内出來的,她們之間有何過節?現在隻有進庵去查問明白于是,他立即掉頭往尼庵奔去。

     通常一個男人是不進庵堂的,但現在事出非常,也就不管這些規矩了。

     他大步進人庵門。

     門裡是個庭院,雜生了些花草,兩葉墨竹分據院子的左右兩角,竹叢邊水池假山對稱,水滴蒼苔,令人有沁涼的感覺。

     迎面是佛殿,裝點得近于華麗,目光透過殿門,可見手持楊柳枝淨瓶的大士塑像,善财龍女分依兩側,青燈木魚隐現在氲氤的香霧裡。

     甯靜,使人不期然地興起脫俗之念。

     渺無人迹,難道這庵堂隻中年女尼單身主持?武士進到殿門之外,殿裡的确沒人,本來是清靜之地,但由于中年女尼的被害改變了感覺上的氣氛,清靜變成了死寂,還隐隐透着陰森。

     "有人麼?"武士放開嗓門叫喚了一聲。

     沒任何反應。

     猶豫了片刻,武士跨入殿檻。

    目光巡視了一遍之後,從佛龛繞過,出中門,又是一個花木扶疏的小院,三方是精舍,依然不見人影。

     輕輕吐口氣,筆直走向居中的精舍,一明兩暗,明間是個小佛堂,青馨木魚,香花素供,中間挂着觀音書像,落款是吳道子,是真迹還是膺品便不得而知了。

     供桌前有三個蒲團,都有跪的痕迹。

     由此看來,庵裡便不止中年女尼一個,可是人呢?呆了一陣子,步向右方的房門,裡面是介于靜室與卧房之間的布置,有雲床,也有繡榻錦衾。

     使人驚詫的是房裡居然散發出屬于女人閨閣的幽香,出家人竟不能除俗麼?又到左首房門,剛剛到了門邊,裡邊傳出"啊!"的一聲尖叫,出乎意料之外的突發情況,使武士心頭為之劇震,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定定神,再向前,目光掃處,全身的筋肉都抽緊了。

     房裡的布設跟右首那間大同小異。

     一個俗家裝扮的中年婦女縮坐在房角,驚恐地望着武士,臉上的表情像是突然碰見了鬼。

     床邊地上,一個妙齡女尼躺卧在血泊裡,流開的血水像一條條的紅蛇。

     "這是怎麼回事?"中年女人直發抖,似乎已癱在那裡不能動彈,瞪着的眼連眨都不眨。

     "到底是怎麼回事?"武士再問了一聲。

     "你…………大俠不…………是………哪…一路?"中年女人終于掙出了聲音,聲音是抖出來的。

     "什麼一路?""複仇……使女!""複仇使女!"武士叫出聲,"是她的傑作,太可惡了!"腦海裡立時浮起那野豔少女的影像,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竟然會是殺人如兒戲的女魔?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殺人不是消遣,也不是享受,總是有原因的,是什麼原因呢?"她為什麼殺人?"武士緊迫着追問。

     "不……知道!"中年女人搖頭,現在她已鎮定了許多,不像剛才怕得要命的樣子,吐語也順暢了些,不再發顫打嗝。

     "你竟然會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庵裡有些什麼人?"武士目芒閃了閃。

     "有住持師太,剛才追兇手去了,還有兩位小師父,一個被殺就是這位,另一位進城募化,我是打雜的。

    洗衣燒飯,服侍"她沒說下去。

     "哦!"武士習慣地皺起了眉頭,住持師太不用說就是那被殺的中年女尼,兩個年輕的一個進城募化,如果歸途上碰到複仇使女,會不會跟着遭殃?想到這裡,覺得這檔事既被自己碰上,如果袖手不管,有違武道精神。

     當下神色一怔道:"你們住持師太也在路邊遭了毒手,你設法報官和請人料理善後吧。

    我有事得馬上走。

    ""住……住持也…"中年女人哭出聲來。

     武土轉身匆匆離去。

     □□□□路邊涼亭,本來木欄坐椅已經朽壞,不知是那位好心的路人在亭子裡擺了幾塊平整的大石頭當作椅子用。

    現在,日頭已經略向西偏,但暑氣不減。

     一個青衣少女獨個兒坐在亭子裡的石頭上歇涼,她,就是在普慈庵殺人的野豔少女,從她緊蹙的眉頭看,似乎有極重的心事。

     三騎馬奔到,在亭子邊勒住,可能是趕路太急,加上酷熱如焚,三匹馬都在那吐着白沫。

     馬上人一個是油頭滑臉的中年男子,另兩個是彪形大漢,其中之一是個大胡子,繞頰的短髯像鑲了一圈粗硬的獵鬃,加上一對突眼,顯得十分獰惡。

     另外一個臉上挨過刀,一條凸起的肉線從額頭正中央斜到眼臉下方,說多兇有多兇。

     中年男子兩眼直勾勾地盯着亭子裡的青衣少女,臉上挂着邪笑,伸脖子在吞口水。

     青衣少女仍在想心事,似乎根本不知道亭子外來了人,連眼皮子都不撩一下。

     "老大!"刀疤漢子開了口,聲音像驢叫"歇會吧,頂着大日頭趕路,人受不了,牲口更受不了。

    "中年男子似乎被青衣少女吸了魂,根本沒聽見。

     "我說老大!"絡腮胡接上道:"咱們歇會吧!"嗓門提得很高,像是在吼。

     "哦!中年男子回過神來,"什麼?歇腳!不成,要是一歇就不能在時限内趕到地點,這麼着好了,你兩再趕一程,另外找合适的地方歇涼。

    ""那老大你呢?"絡腮胡子濃眉翹了翹。

     "我?嘿嘿!"中年男子下了馬背:"我先在此地喘口氣,會趕上你們,走吧!""老大!"刀疤漢子聳聳肩,目光朝着青衣少女一掃,撇着嘴,"是毛病犯了麼?這種天氣,這種地方,您還提得起興緻?""快走,别廢話耽擱時間。

    "中年男子用力一揮手。

     "老大,包您不誤事,好事成雙,哈哈!"落腮胡邊說邊撥轉馬頭。

     "走!""是!"刀疤漢子提缰,雙腿一夾。

     兩騎馬撥開四蹄,向前沖去。

     中年男子目送兩名手下離去,然後把馬缰朝涼亭柱上一繞,搓搓手,靠在柱邊,自顧自賊嘻嘻地一笑。

     "小妹子,你一個人上路,不怕碰到壞人麼?"青衣少女沒答理他,充耳不聞的樣子。

     "小妹子!"中年男子又開口,"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讓我想想……哦,對了,在酒店裡,我進去,你出來,照了半個面。

    小妹子,你教人一見難忘,嘻嘻,我昨晚作夢都夢見你,你叫什麼名字?"青衣少女緩緩站起身來,舉步要走。

     "小妹子,别忙着走,聽我說,我是真的想保護你,這一帶很不平靜,你一個孤身女子太危險了!"周身上下打量了青衣少女一番,笑笑又道:"你這副身材容貌真的會迷死人,要是能夠跟你……嘿嘿,做鬼也甘心"說完忽地吞了一下口水。

     "跟我做什麼?"青衣少女擡眼望着對方,臉色很平靜,沒有生氣的表示。

     "嗨!中年男子猛吞口水,一副饞涎欲滴的醜相,扭動着手指頭道:"小妹子,你這麼大了,難道不懂,幹脆一句話吧,就是男人跟女人玩的那種妙不可言的遊戲,這你懂了吧?""還是不大懂。

    "青衣少女居然笑了笑。

     這一笑,使中年男子全身酥酥地搔不着癢處。

     "小妹子,我一教你就懂了,對,你叫什麼名子?""這用不着告訴你!"聲音脆得發膩。

     "好,不告訴也沒關系,反正…是沒什麼關系,你是做哪一行的?"中年男子向前迫近了一步,雙方的距離伸手可及。

     "我?"青衣少女用手指了指鼻子,很平淡地道:"我是做沒本生意的!""什麼,沒本生意?"中年男子似乎大感意外,瞪着眼,想了想突地一拍腦袋,恍然道:"女人,幹沒本生意,我懂,小妹子,你幹這一行該懂得行規,到襄陽來拜過碼頭沒有?""這……還得拜碼頭麼?""小妹子,别裝迷糊了,你當然是懂得的,告訴你……"用手一拍胸脯,昂了昂頭:"襄陽城百裡之内,全屬谷大公子的地盤,而我胡有才,是谷大公子手下第一紅人,隻要我姓胡的交代一句話,沒人敢碰你半根寒(汗)毛。

    "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

     "這麼說……碰到你胡老大是我的福氣?""當然,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