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俠女酒後吐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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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好身形,從窗口外望。

    紫薇還在玩弄那朵小白花,花嬌人豔,如果不是因為未知的情況影響了心裡,他實在很欣賞這幅美人拈花圖,尤其紫薇不是嬌柔的女子,更顯得别有風味。

     空氣靜極了,連一絲絲的風聲都沒有。

     紫薇現在變得很有耐性,她的姿勢半天不改,唯一的動作,是偶而把花湊到鼻子前嗅嗅。

     半個時辰,在寂靜中過去。

     宮燕秋開始不耐,她到底在等什麼?半掩的庵門被推開,人影出現,出現的竟然是二先生。

     宮燕秋大感意外,紫薇留字要自己來替她收屍,而對手是二先生,難道以紫薇的身手還對付不了二先生麼?這約會是紫薇約二先生,還是二先生約紫薇?紫薇擡頭,花掉在地上。

     "紫薇姑娘!"二先生慢步走近,"想不到會是你。

    "相隔八尺左右停住。

     "二先生,我也想不到會是你,我約的不是你。

    ""咱們大公子沒空,由區區代表他赴約。

    "暗中的宮燕秋心中一動,紫薇約會的是谷大公子,這可是怪事,她為什麼會約谷大公子?她曾殺過谷家的人,而帳都記到複仇使女頭上,人家不找她已算幸運,她反而約會人家,而對象竟然是谷家的掌權者谷大公子。

     "二先生!"紫薇滿臉懊喪之色,"這約會除了谷大公子本人,别人無法代勞,大公子不敢來麼?""不敢?那可是笑話了,咱們大公子還沒什麼不敢的事,隻是這種沒來由的小約會,他不太想理會。

    "二先生神色露出了不屑。

     "意思是我份量不夠?"紫薇的眼光變成了刀。

     "在大公子的身份而言,也許是如此。

    "'哼!"紫薇笑了笑,很可怕的笑,"照這麼說,二先生也是份量不夠所以才代赴這不夠份量的約會?""哈!紫薇姑娘,你口齒很憐俐,不過話卻不盡言。

    區區在谷府是大公子一人之下,代大公子赴約,對你應該是很不錯了,你有什麼事盡管開口,區區可以作八分主!"二先生雙眼發亮。

     "死可以代替麼?"紫薇的聲音也變成了刀,像鋒利的刀,直刺人的心髒。

     "死?"二先生相當驚愕。

     "不錯,死!這是死亡的約會,所以我說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因為人的命是屬于他自己,而且隻能死一次。

    ""這我懂,倒是說不定,死有時也可以代的,區區隻是不明白,你跟咱們大公子間有什麼嚴重的過節,而要談到生死二字?""我不說,你永遠無法知道!""啊哈!紫薇姑娘,倒真看不出你還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應該不是誇海口吧?"二先生撇了撇嘴,輕蔑神色溢于言表。

     宮燕秋心念急轉,要是紫薇與二先生動上了手,自己該不該現身?紫薇與谷大公子究竟是什麼過節?照她留字要自己代她收屍這點看來,她沒有太大的把握,但是有決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二先生,煩你傳話,我會在此地等,即使等上三天三夜,甚或一輩子,我一定要等到谷大公子。

    ""那區區怎麼回話?""話不是說的很清楚了麼?""不夠清楚,至少你該說出約會的原因。

    ""我說過不會告訴你。

    ""區區也說過一定要知道。

    "雙方的話已經說僵,接下來應該就是行動,空氣随之驟呈無比的緊張。

     宮燕秋的心也随之抽緊,他還沒拿定主意是否插手這當事,因為他不明白事實的真象,盲目插手便沒了是非。

     他也聯想到,二先生在一個時辰前到客店追問他老主人的病因,一個謎未解,現在又是一個謎。

     "二先生,你準備怎樣知道?"紫薇的眸子裡射出可怕的光芒,野中帶着殘恨,如果你看過母豹,便可領略出她此刻的眸光。

     "要你自動說出來!"二先生的聲音轉冷。

     "那就是說要動手了?""完全正确!""很好,這也是一條路,留下二先生你,谷大公子便非出面不可!"紫薇已開始挪步。

     二先生手按劍柄宮燕秋的心抽得更緊,他想到紫薇那把殺人的利剪,二先生用的是長劍,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剪刀雖利,能抵得過長劍麼?二先生并非泛泛之輩,自己能坐視紫薇被毀在長劍之下麼?話又說回頭,如果紫薇沒有三分三,便不敢上瓦崗,她敢約會谷大公子,必有所恃。

     雙方突然閃電般碰觸在一起,寒芒乍閃中隐有金鐵碰聲之擊,雙方出手都極快,快得使人沒轉念的餘地。

     宮燕秋呼吸一窒,如果這一擊是生死立判,現在已經判明了,他沒有任何行動的餘地,連出聲阻止都來不及。

     雙方一觸即分,分開得跟碰觸一樣快。

     沒有人倒下,但兩人身上都見了紅,竟然是勢均力敵,不分上下,二先生傷在側背,紫薇傷在左肩。

     二先生栗聲道:"你用的是剪刀!"紫薇雙目圓睜,像要瞪出血來,臉皮子在抽動。

     "這剪刀下一步就會刺進你的心髒。

    ""區區的劍同樣會刺進你的心髒。

    "一條人影從庵門出現,緩步人場,是一個鬓發半灰的老頭,手持拐杖,一襲既髒且皺的藍布衫,像是打從穿上身就沒脫下來洗過。

     "武林判官!"宮燕秋幾乎叫出聲來。

     二先生與紫薇雙雙轉身,面對武林判官。

     武林判官在距兩人五六步之間停住,眯起一雙眼,打量了二人幾眼,搖搖頭道:"算了,别打了,人活着總是好的,何苦非要尋死不可呢?嗨!"紫薇用爆炸般的聲音道:"老頭,你又做生意來了,買主是誰?賣主是誰?"二先生栗聲道:"職業兇手!"武林判官拉開破羅嗓子道:"人要生活總得有個職業,不能遊手好閑。

    "頓了頓又道:"老夫不是做生意來的,正巧過路,生意人不見得都唯利是圖,人總是有良心的,除了正式買賣之外,老夫一向仁慈,有機會救兩條命,多少可以抵銷一點生意上的罪孽。

    "紫薇道:"你老頭到底是什麼意思?"武林判官道:"做件好事!"紫薇道:"做什麼好事?"武林判官再次打量了兩人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你兩個為什麼打架,老夫不管,隻是有一點,你兩個必須承認,你倆誰都有把握打發對手,但誰都沒把握保命,換句話說,下一個回合,你倆會施展殺手要對方的命,結果将是兩敗俱亡,不否認吧?"紫薇不加思索地道:"我否認!"二先生也接着道:"區區也認為不然。

    "宮燕秋暗中自忖:武林判官以殺人為業,陰狠殘酷,他居然現身化解幹戈,到底有什麼企圖?武林判官斜眼望着紫薇道:"小姑娘,老夫身為武林判官,是判案的能手,絕不會有錯失的,你找的對象不是他,萬一不幸,合算麼?"說着,又轉向二先生道:"你效忠主子是不錯,但是死了并不能解決問題,不嫌冤枉麼?"他說的還真有點道理。

     紫薇默然。

     二先生也默然。

     武林判官又道:"依老夫之見,你倆罷手了吧,要解決問題,無妨另起爐竈,老夫不碰上也就不會管。

    "二先生低頭想了想,歸劍入鞘,他首先接受了武林判官的調解。

     紫薇也不再開口,似乎也無異意。

     武林判官喃喃自語道:"總算做了件好事。

    "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麼含意,誰也聽不懂。

     二先生像忽然想到什麼似地,兩眼直望着武林判官。

     "區區有句話要問。

    ""問吧!""閣下何能能斷定結果會兩敗俱亡?""因為老夫看出你們各有緻命的殺着。

    ""如果結果不是呢?""一定是,絕對是。

    "武林判官斬釘截鐵地回答。

     "萬一不是呢?""沒有萬一,百分之百。

    ""有更令人信服的理由?"紫薇凝眸在等下文。

     這也是她心裡的問題,說是功力相等,各有殺着,結果會是兩敗俱傷有其可能,若說是百分之百,便太武斷了。

     暗中的宮燕秋也在等下文。

     武林判官冷凄凄地道:"這道理非常簡單,誰先倒下,老夫就幫誰,不是這等結果也會變成如此結果。

    ""的确是很簡單,在他所說的情況下,制造兩敗俱亡的結果一點也不難,這種話令人聽了真會發毛。

     二先生雙手一拱,迅速地出庵離去。

     現在隻剩下紫薇面對武林判官。

     "閣下當這和事佬是有原因的吧?""當然有。

    "忑·"能說出來麼?""因為我們有淵源,老夫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宮燕秋大為驚異,他跟紫薇有什麼淵源?"淵源?"紫薇困惑地問,"我們之間有何淵源?""因為你是浪子的搭擋,老夫跟浪子有淵源,所以跟你也就是有了淵源,愛屋及烏,明白老夫的話麼?"宮燕秋突然迷糊起來,自己在南陽道上路見不平,殺了蒲青山的左右手天狗畢鵬,武林判官是受雇於蒲青山,要自己命的職業兇手,他竟然說跟自己有淵源?轉念一想,明白過來,他受人雇殺可獲重酬,定是利用紫薇而達到殺自己的目的'閣下是在說笑話麼?"紫薇撇了撇嘴。

     '怎麼是說笑話,老夫一向不喜歡說笑話!""依我所知,閣下渴望做成殺浪子這票生意,現在居然說跟浪子有淵源,什麼愛屋及烏,這種騙騙别人可以,對于我來說,連笑話都不像。

    ""小姑娘,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生意人講究的是見風轉舵,有時候甯可不賺,但絕不能蝕老本。

    ""閣下怕蝕本?""生意人誰不怕?""閣下的意思是放棄這票生意了?""行有行規,生意人也有原則,話說到這裡為止,老夫得走了。

    "他可說走就走,真的大步出庵。

     紫薇怔住原地,她當然不相信武林判官的話,但又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宮燕秋在考慮是否現身與紫薇見面。

     紫薇擡頭朝佛堂這邊深深望了一眼,彈身離去。

     宮燕秋想出聲叫住她,口張開,沒有發出聲音,就這麼一猶豫,紫薇的身形己消失。

     宮燕秋長長吐了口氣,轉身出了雜物房,穿過靜室,跨入佛堂,一看,呼吸為之停止,那神秘的中年婦人竟然長跪在蒲團上,輕聲誦着佛号。

     他不由地想起了"推元反戕"的驚人故事,跨開的腳生了根,邁不出去也收不回來。

     中年婦人似乎沒發覺宮燕秋的出現,誦念如故,一臉肅敬之色。

     宮燕秋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啊!"地一聲驚叫,中年婦人扭轉身癱坐蒲團上,驚怖至極地望着宮燕秋,抖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