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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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

    雷聲、雨聲、水流聲和人們的哭聲攪混在一起。

    不時有明晃晃的閃電在頭頂劃過。

    哭咽河和東拉河已經起了水,混黃的山水嗚咽着從大大小小的溝道裡奔騰下來,給這個葬禮加添了極其濃重的悲痛氣氛…………在吃晚飯之前,副書記金俊山埋完金俊斌,剛在家裡換轉幹衣服,石圪節公社文書劉根民就進了他家的門。

    公社已經知道了雙水村昨晚上的偷水事件,白明川和徐治功命令文書劉根民來叫田福堂。

    根民已經去過田福堂家,但看田福堂正病着起不來,就隻好跑來叫金俊山——不帶一個人回去,他給公社的兩位領導交不了差。

      金俊山知道去公社意味着什麼。

    但他想來想去,也沒辦法推開。

    書記田福堂病了,他是副書記,他不去叫誰去?  他沒辦法,隻好穿了件雨衣,到學校兒子的辦公窯裡把自行車推上,跟着根民冒雨去了石圪節公社……在石圪節公社裡,白明川和徐治功兩個人現在正等待雙水村大隊書記田福堂的到來。

    今天剛吃完早飯,石圪節大隊和罐子村大隊的黨支部書記就先後跑到了公社,報告了他們的水壩被人破壞,壩裡所有的蓄水都跑光了的嚴重事件、罐子村的書記報告說,他們村一個村民半夜起來上廁所,看見雙水村的大型拖拉機從村中開過來,上面還坐了許多拿工具的人。

    石圪節的書記立刻作證說,他們水壩上面的公路上就是留下了拖拉機停留的痕迹,而且從公路到水壩的地上留下許多亂糟糟的腳印。

    不久,雙水村昨夜災難性的消息就正式傳到公社裡來了……  白明川對這件事非常氣憤,覺得田福堂做事簡直無法無天。

    他和徐治功商量,決定先把他調到公社來,一旦調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準備嚴肅處理當事人。

      現在,兩位公社的領導人在辦公室裡談論着這件事。

      白明川靠在辦公桌上,一隻手搓着下巴上黑森森的胡楂子,對跹蹴在窗前長木欄椅上的徐治功說:“如果這事的确是田福堂出面搞的,非給這個人處分不行!”  徐治功把涼鞋脫在地上,赤腳片跹蹴在椅子裡抽紙煙,先沒說什麼。

    冬春大規模農田基建結束後,他就回到公社來工作了。

    現在碰上這件頭疼事,他感到很作難。

    如果這是另外村子的支部書記搞的,那他徐治功會比白明川更要嚴厲地處理這件事的。

    但這事牽扯的是田福堂。

    因此他不能輕易對白明川的意見表示支持。

    他反而對白主任說:“你不是常教導我說,要對農民寬容一點嗎?福堂雖說是大隊書記,但也是個農民嘛!再說,雙水村是咱們石圪節公社農業學大寨的先進典型,福堂的工作一貫積極,現在犯這麼個錯誤就給處分,恐怕不合适……”  白明川聽徐治功這麼一說,就為難地陷入到思忖之中。

    他雖然對這件事氣憤,但覺得治功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

    而平心靜氣想,他作為公社一把手,也有責任。

    他為什麼沒有提早注意這個問題,而把東拉河的水給沿河的每個村莊都分一點呢?福堂和雙水村的人急了,才幹出了這件荒唐事……白明川想了一會,說:“不給處分也可以。

    但這件事不能三秤二碼就了結,最起碼福堂要代表雙水村支部做個檢查,否則我們怎樣給石圪節和罐子村解釋?  “因為這件事已造成全公社範圍的影響,田福堂的檢查必須通過有線廣播向公社轉播,讓大家都從這件事裡接受教訓!”  徐治功同意了白明川的這個意見。

    治功知道,不這樣也不行。

    再說,這辦法好!福堂雖然做檢查,但是代表集體檢查,而這就不是他一個人的責任了!  當文書劉根民把金俊山帶到公社時,兩個主任都驚訝地問:“俊山你怎來了?福堂?”  金俊山說:“福堂病了……闖這禍是大隊領導集體決定的,不是福堂一個人的主意。

    我來也一樣……”金俊山是個比較實在的人,他盡管和田福堂有些矛盾,但在這種事上他不會對别人落井下石……沒等公社領導盤問,金俊山就把事情的前後經過都給公社領導老實交待了……金俊山在公社竈上吃過晚飯,在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各地人民廣播電台聯播節目完了以後,就在公社的廣播室裡,代表雙水村大隊黨支部,向全公社人民檢查他們村損人利己的不法行為。

    俊山在進公社廣播室的時候心想:雙水村做下成績,都是田福堂在廣播上介紹經驗出風頭;而這種不光彩的倒黴事,倒輪上他金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