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劫餘生 孤草飄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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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頭修忽冒出。

     這兩個攀上屋頂的人,亦是一成不變的以黑巾覆面,不用說,又是同惡幫的夥計,他們的行動十分小心,光景像如履薄冰、如臨深淵,舉手擡足,盡量放慢放輕,生恐驚動了下面的尤道元。

     問題是尤道元已經不在廟裡,正好也在屋頂上——而且,恰巧比他們倆早了一步。

     第一個蒙面人慢慢地沿着瓦面爬了過來,然後,揮手向屋檐那邊的同伴示意,接着又仔細的抽開幾片疊瓦,俯身往下查看。

     這個人沒有發現尤道元,事實上,尤道元隔着他僅有不到三尺的距離,由于廟頂的形勢及斜角關系,尤道元的身子隐于較高的屋脊部位,同惡幫的朋友,正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那人的臉孔方才往下俯探,尤道元技自靴筒中的鋒利匕首已齊柄捅進了這位朋友的體内,尤道元運用匕首的手法非常老練,刺入的部位正是對方的心髒,典型的一刀斃命,别說喊叫,連掙紮都免了。

     這人仍然依照原來的姿态俯卧于瓦面上,打眼看去,像是還在繼續他的窺察任務;他的夥伴輕手輕腳的爬到一邊,壓着嗓門問: “老趙,下頭的情形怎麼樣?能否看得到姓尤的?” 他的同伴沒有答話,死人當然是不會答話的,但近距離的尤道元卻可以代答: “李乙川死了,死透了,姓尤的還活蹦亂跳,跳到廟頂上來啦。

    ” 這一位怔窒了半晌,突有所覺的扭頭望向尤道元這邊,卻在看清尤道元的輪廓之前先看到了一把匕首,匕首再也恰當不過的輕輕地貼上了他的咽喉。

     猛一哆嗦,這人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尤道元已冷冰冰的發話了: “不要叫嚷,不要動彈,朋友,否則你會死得比你想像中更快!” 喉管裡響起一陣咕噜噜的痰音,這位仁兄盡管蒙着臉盤,無比的驚懼卻由他的雙眼中明顯的流露出來,他僵直地微擡下巴,不敢有丁點動作。

     尤道元湊近過去,鼻尖幾乎碰着對方的額頭,他聲音低沉,殺氣騰騰地道: “我問你什麼,你照實回答什麼,如此,你尚有一條生路,但有半句虛言,你就包死無疑,聽清楚我的話了?” 這人忙不疊的點頭,腦袋一動,匕首已在他頸項間劃出一條淺細的血痕,冰涼的鋒刃接觸肌膚,竟使他感覺不到泌血的痛楚,隻趕緊恢複最原來的姿勢,将下巴微微擡起。

     尤道元緩緩地道: “你們追來這裡的一共有多少人?” 這一位努力吞咽着唾沫,幹着聲回答: “十一個……總共十一個……” 尤道元壓着嗓門問: “帶頭的人是誰?” 這人舌頭打卷,聽着有些含混: “李……李龍衛帶頭……另有七把頭為副……其餘的……就是一幹兄弟們……” 尤道元生硬地道: “派人回去讨援兵沒有?” 這人略一猶豫,顫着聲道: “讨援的兄弟,已經回去一陣子了……” 那把尖利的匕首,便在此時送進了這位仁兄的心髒,尤道元運用匕首殺人的手法果然屬于一流,這位仁見也和他的夥伴一樣,哼都沒哼半聲,瞬息間即已斷氣。

     虛實探明之餘,靳在器不再遲疑,他選擇廟後的方向掠落,山深嶺疊的地方,有的是容身之處,同惡幫的追兵恐怕隻有跺腳的份了。

     一面兜着胸前的邱少清急奔,尤道元一面想到那于猶在山神廟外苦守着的同惡幫人馬,他忽然興起大笑一場的沖動,但他當然沒有笑,因為現在的心境不适合笑,再說,他也不願孩子認為他發了瘋。

     奔跑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把腳步放慢下來,他估量這一陣掠走,雖然是山路繞行,約莫亦跑出三四十裡路,以常情推測,應該把同惡幫的那些牛鬼蛇神抛脫了。

     東方的天際,已泛起一抹魚肚似的蒼白曙色,山裡的黎明,寒意頗重,幸好時令方進初秋,否則,他還能挺,孩子可就受罪啦。

     想到孩子,他不由低下頭來探視,卻發覺孩子居然睡着了,到底才是五歲大的小娃娃,經不得這般的颠波流離之苦,心思也較單純,累了困了,說睡就能睡,但願孩子慢慢再長大,不要使太多的痛苦回憶一下子就溢滿孩子的心田,孩子童稚年代的歡樂,沒有人有權加以剝奪…… 伸手輕拍着胸前的皮兜,尤道元很想哼一段催眠的歌謠,但任他怎麼尋思,卻硬是想不起來歌謠的調子,他搖頭苦笑——自己隔着家庭的溫馨,真的已經那麼陌生又遙遠了麼? 正在思潮起伏的當口,對面的山徑上,突兀有些什麼古怪映入尤道元的視線,他連忙定下心神,聚目望去,就在山徑左邊的一塊巨石旁,像鬼魅一樣站立着兩條影子,由于天色朦胧,光度晦沉,那兩條影子仿佛在空氣中輕輕飄蕩,看上去,越發帶着陰森森的詭異味道。

     尤道元腳步未停,仍舊保持原來的步速前行,他當然不相信山精魅客那一套傳說,隻是,人心之險,尤甚妖魔,行進間,左手握着的大砍刀已貼近到最适宜出鞘的位置。

     蒙蒙的曉霧輕虛地浮蕩着,曉霧中,兩張人臉逐漸清晰,他們也正四目不瞬的注視着越行越近的尤道元,這兩張人臉,尤道元卻有着似曾相識的感覺。

     歡方接近到隻有幾步的距離時,兩人中頂着一張馬臉的漢子忽然嘿嘿怪笑,用手指頭遙點尤道元,陰陽怪氣地出聲道: “嗬,大清人早的,我道是誰有這等的好興兜着孩子遊山來了?原來竟是我們翠雲閣的二當家,尤當家,你可真早哇!” 尤道元停下腳步,冷冷地道: “閣下是準?” 馬臉又是龀牙一笑: “到底是大碼頭的大人物,貴人難免多忘事,自然記不起我們這些小鼻子小眼的驢角兒;尤當家,小的們這邊回話啦,我呢,叫阮大元,我這夥計叫做馮正,如果尤當家還記不起來,我再提個堂口,或許能幫着你增加點印象,同惡幫,大概你總有個耳聞吧?” 尤道元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道: “三年以前,同惡幫劫走本莊插旗押送的一票紅貨,後來經本應出面交涉,同惡幫又把紅貨送了回來,負責押貨的兩個人,好像就是你們二位?” 馬臉蓦地扯長了,那阮大元咬牙切齒地道: “難為你還記得起來,姓尤的,江湖一把傘,許吃不許貪,我們同惡幫上線開扒,流血賣肉,好不容易才弄到那批财物,你們翠雲閣單憑一面破旗、兩方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