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王子在農民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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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清早醒來的時候,發現一隻淋得很濕而又會打主意的老鼠在夜裡爬到這裡面來,把他的胸口當做舒适的床鋪睡着了。

    現在它受了驚動,就趕快逃跑了。

    這孩子笑了一下,說,“可憐的傻子,為什麼要這麼害怕?我跟你一樣倒黴啊。

    我自己也是走投無路,要是我也欺負走投無路的,那就未免太可恥了。

    不但如此,我還得謝謝你給我帶來的好兆頭,因為一個國王既然淪落到這種地步,連老鼠都在他身上搭鋪,那當然就是說他的運氣快要好轉,因為他顯然不能比這更倒黴了。

    ” 他站起來,走出牛欄,正在這時候,他聽見了孩子們的聲音。

    谷倉的門打開了,兩個小姑娘走進來。

    她們一看見他,立刻就停止談話,也不再笑了;她們停住了腳步,站着不動,懷着強烈的好奇心注視着他;她們随即就開始低聲交談,然後又走近一點,又站住盯着他,低聲說話。

    後來她們終于鼓起勇氣,大聲地談論起他來了。

    有一個說: 那兩個小姑娘的母親很慈祥地接待國王,對他非常憐恤;因為他那流落的情況和那似乎是神經錯亂的頭腦感動了她那溫柔的心。

    她是個寡婦,家裡相當窮;因此她遭到過不少的苦難,對不幸的人很能表同情。

    他猜想這個瘋癫的孩子大概是從他的親人或是随護人那裡跑出來了;于是她就極力要想問清楚,他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為的是她好設法把他送回去;但是她提到附近的市鎮和村莊,還在這方面問了許多話,完全沒有結果——這孩子的神色和他的回答也表示她所談的事情都是他所不熟悉的。

    他熱心而自然地談到宮廷裡的事情;并且當他談到他那已故的“父王”的時候,還不止一次痛哭起來;每逢話題轉到比較鄙俗的事情,他馬上就失卻興趣,一聲不響了。

     那兩個孩子互相望了一下——然後又望着他——然後又互相望着——又懷疑,又慌張——然後有一個說: 那兩個女孩子稍微露出了一點吃驚的神氣,她們把眼睛睜得很大,繼續這樣過了半分鐘,沒有做聲。

    後來還是好奇心打破了沉默: 這時候她那疲憊的唇舌獲得了休息的機會,因為國王讓饑餓熬得難受,又聞到沙鍋和炒鍋裡噴出來的香味,一聽談到吃的問題,就引起了他的興緻,于是他就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談了一大套、說出了一些美味的菜,因此隻過三分鐘的工夫,那婦人就在心裡這麼想,“果然我猜對了——他原來是給人家廚房裡打過雜的!”後來他又說了許多菜的名稱,并且談得津津有味,勁頭十足,于是這位主婦又想道,“我的天哪!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樣的菜,并且還都是講究的呀?隻有富貴人家的席上才會擺這些菜哩。

    啊,我明白了!他雖然是個穿得破破爛爛的流浪兒,從前他沒有發瘋的時候,準是在皇宮裡當過差;對,他一定在國王本人的廚房裡幫過忙!我得試他一下看。

    ” 這就把問題解決了。

    她們再也沒有盤問,沒有争論,就承認了他的國王身份;那兩個小姑娘馬上就開始問他怎麼會上這兒來的,怎麼會穿得這麼不像個國王的樣子,問他打算上哪兒去,還問了他許多别的事情。

    他現在可以痛痛快快地把他的不幸的遭遇說出來,不緻被人嘲笑,也沒有誰懷疑,這使他覺得快慰;于是他就很激動地叙述他的故事,暫時甚至連饑餓都忘記了;那兩個好心的小姑娘聽了他的話,表示非常深切和真摯的同情。

    但是後來他說到最近的遭遇,她們聽說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東西,就馬上止住他的話,趕快叫他到她們家裡去,弄一頓早餐給他吃。

     這孩子心滿意足地飽餐了一頓,精神就大大地振作起來,心情也輕松愉快了。

    這一頓飯有一個稀奇的特點,那就是雙方都沒有計較身份;可是雙方都受了這番盛情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那位主婦本來打算拿些殘湯剩菜招待這個流浪兒,叫他在一個角落裡去吃,就像她對其他任何一個流浪漢或是一隻狗那樣;但是她因為剛才罵了他一頓,心裡很懊悔,所以她就盡量設法補償一下,結果就讓他跟她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她們這些比他體面的人一同吃飯,表面上算是跟她們平等;國王這方面卻因為這家人對他那麼好,他偏把受托的事情做壞了,覺得很對不起人,于是他就叫自己勉強降格,和這家人處于平等地位,借此彌補那個過失,而不獨自占據人家的餐桌,擺出他的出身和尊嚴所應享的排場,叫那婦人和她的女兒們站在旁邊伺候他。

    有時候少講點規矩,對我們總是有好處的。

    這個好心的女人暗自稱贊自己那麼寬厚地降低身份,優待一個流浪兒,因此一整天都很快活;國王也因為自己對一個卑微的農家婦女那麼謙虛而感到同樣的自鳴得意。

     這婦人簡直莫名其妙;但是她還是不肯馬虎了事。

    她在做飯的時候,一面想些主意,要出其不意地引着這孩子把他的真正秘密洩漏出來。

    她談到牛——他表示漠不關心;又談到羊——結果還是一樣——足見她猜想他原先是個牧童也弄錯了;她又談到磨房;談到織布匠、補鍋匠、鐵匠銅匠等等,以及各行各業的人;又談到瘋人院、監獄和收容所;可是說來說去,她通通都撲了個空。

    不過也不算完全白費精神,因為她認為那許多事情都談過了之後,她總算縮小了範圍,隻剩下家庭的仆役沒有談到了。

    不錯,她準知道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