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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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亞”開頭的禱詞②,為我活在人間感謝聖母馬利亞。

     他熱情地邀請我去巴西收回我的産業。

    同時,他還要我給他指示,若我不能親自去巴西,他應把我的财産交給什麼人。

    在信的末尾,他又代表他本人和全家向我表示他們的深厚情誼,又送給我七張精緻的豹皮作為禮物。

    這些豹皮是他派往非洲的另一艘船給他帶回來的;他們那次航行,看來比我幸運得多了。

    另外,他還送了我五箱上好的蜜餞,一百枚沒有鑄過的金元,那些金元比葡萄牙金币略小些。

     這一支船隊還運來了我兩位代理人的後代給我的一千二百箱糖,八百箱煙葉;同時,他們還把我賬上所結存的全部财産折合成黃金金,也給我一起運來了。

     現在,我可以說,我猶如約伯,上帝賜給我的比從前更多了。

    當我讀到這些信件,特别是當我知道我的全部财富都已安抵裡斯本,我内心的激動實在難以言表。

    那些巴西的船隊,向來是成群結隊而來,同一支船隊給我帶來了信件,也同時運來了我的貨物。

    當我讀到信件的時候,我的财産也早已安抵裡斯本的特茹河裡了。

    總之,我臉色蒼白,人感到非常難受。

    要不是他老人家急忙跑去給我拿了點提神酒來,我相信,這突如其來的驚喜,一定會使我精神失常,當場死去。

     不但如此,就是喝了提神酒之後,我仍感到非常難受,一直好幾個小時。

    最後請來了一位醫生。

    他問明了病因之後,就給我放了血。

    這才使我感到舒服了些,以後就慢慢好起來。

    我完全相信,如果我當時激動的情緒不是用這種方法排解的話,也許早就死了。

     突然間,我成了擁有五千英鎊現款的富翁,而且在巴西還有一份産業,每年有一千鎊以上的收入,就像在英國的田産一樣可靠。

    一句話,我目前的處境,連自己也莫名其妙,更不知道如何安下心來享用這些财富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報答我最初的恩人,也就是那好心的老船長。

    當初我遇難時,他待我十分仁慈,此後自始至終對我善良真誠。

    我把收到的東西都給他看了。

    我對他說,我之所以有今天,除了主宰一切的天意外,全靠了他的幫助。

     現在,我既然有能力報答他,我就要百倍地回報他。

    我先把他給我的一百葡萄牙金币退還給他。

    然後,又請來了一位公證人,請他起草了一份字據,把老船長承認欠我的四百七十塊葡萄牙金币,以最徹底、最可靠的方式全部取消或免除。

    這項手續完成之後,我又請他起草了一份委托書,委任老船長作為我那種植園的年息管理人,并指定我那位合股人向他報告賬目,把我應得的收入交給那些長年來往于巴西和裡斯本的船隊帶給他。

    委托書的最後一款是,老船長在世之日,每年從我的收入中送給他一百葡萄牙金币;在他死後,每年送給他兒子五十葡萄牙金币。

    這樣,我總算報答了這位老人。

     我現在該考慮下一步的行動了,并考慮怎樣處置上天賜給我的這份産業了。

    說實在話,與荒島上的寂寞生活相比,現在我要操心的事更多了。

    在島上,除了我所有的,就别無他求;除了我所需要的,也就一無所有。

    可現在我負有很大的責任,那就是如何保管好自己的财産。

    我不再有什麼洞穴可以保藏我的錢币,也沒有什麼地方放錢可以不加鎖;在島上時,你盡可以放在那裡,直到錢币生鏽發黴也不會有人去動一動。

    而現在,我卻不知道把錢放在哪裡,也不知道托誰保管好。

    隻有我的恩人老船長,是個誠實可靠的人,也是我唯一可以信托的人。

     另一方面,我在巴西的利益似乎需要我去一次。

    可是,如果我不把這兒的事料理好,把我的财産交托給可靠的人管理,我怎麼能貿然前往呢?最初,我想到了我的老朋友,就是那位寡婦。

    我知道他為人誠實可靠,而且也一定不會虧待我。

    可是,現在她已上了年紀,又很窮;而且,據我所知,還負了債。

    所以,一句話,我沒有别的辦法,隻有帶着我的财産,自己親自回英國了。

     然而,過了好幾個月,才把這件事情決定下來。

    我現在已充分報答了我從前的恩人老船長,他也感到心滿意足。

    所以,我開始想到那位可憐的寡婦了。

    他的丈夫是我的第一位恩人,而且,她本人在有能力時,一直是我忠實的管家,并盡長輩之責經常開導我。

    因此,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我讓一位在裡斯本的商人寫信給他在倫敦的關系人,除了請他替我把彙票兌成現款外,還請他親自找到她,替我把一百英鎊的現款親自交給她。

    我還要此人當面和她談一下,因為她目前非常貧困,境況不佳,所以我要此人好好安慰她,并告訴她,隻要我活在人世,以後還會接濟她。

    另外,我又給我那兩個住在鄉下的妹妹每人寄了一百。

    她們雖然并不貧困,但境況也不太好。

    一個妹妹結了婚,後來成了寡婦;另一個妹妹的丈夫對她很不好。

     可是,在我所有的親戚朋友中,我還找不到一個可以完全信托的人,把我的全部财産交付給他保管,這樣我自己可以放心到巴西去,毫無後顧之慮。

    這件事一直使我十分煩惱。

     我一度也曾想到過在巴西安家落戶,因為我從前入過巴西籍。

    但是在宗教上我總有一點顧慮,使我不敢貿然作出決定。

    關于這個問題,我不久再會談到,但當前,妨礙我前往的不是宗教問題。

    從前我在巴西的時候,已毫無顧忌地皈依了他們的宗教,現在當然更無所顧慮了。

    不過,最近我經常會考慮到這個問題,想到我将在他們中間生活和去世,我有點後悔當時我皈依了舊教天主教,并感到自己有點不甘心以舊教徒的身份死去。

     但是,我上面已說過,目前妨礙我前往巴西的不是什麼宗教問題,而是我不知道該把我的财産托付給誰代管。

    所以,我決定帶着我的錢和财産回英國去。

    到了那裡,我相信一定可以結交一些朋友,或找到什麼忠于我的親戚。

    這樣,我就決定帶着我的全部财富回英國去。

     回國之前,當然先得把一些事情料理一下。

    開往巴西的船隊馬上要起航了,所以我決定先寫幾封回信,答複巴西方面寄給我的那些報告。

    應該說,他們的報告既忠實,又公正,所以,我的回信也應該寫得十分得體。

    首先,我給聖奧古斯丁修道院院長寫了一封回信,在信中,我對他們公正無私的辦事态度充滿了感激之情,并把那沒有動用的八百七十二塊葡萄牙金币全部捐獻了出去,其中五百塊金币捐給修道院,三百七十二塊金币随院長意思捐給品民,并請他為我祈禱。

     接着,我又給兩位代理人寫了一封感謝信,贊揚他們公正無私、誠實忠誠的辦事态度。

    我本想送他們一些禮物,可是一想他們什麼也不缺,也就作罷了。

     最後,我又給我的合股人寫了一封信,感謝他在發展我們的種植園工作上所付出的辛勤勞動,以及他在擴大工廠經營中所表現的廉潔精神。

    在信中,我對今後如何處置我的那部分資産作了指示,請他按我賦予老船長的權力,把我應得的收益寄給老船長。

    以後辦法如有改變,我将會再詳細通知他。

    同時,我還告訴他,我不僅會親自去巴西看他,還打算在那裡定居,度過我的餘生。

    另外,我又送了一份豐厚的禮物給他的太太和兩個女兒,因為老船長告訴我,他已有了家室。

    禮物中包括一些意大利絲綢,兩匹英國細呢,那是我在裡斯本市場上所能買到的最好的呢料,五匹黑色粗呢,以及一些價格昂貴的佛蘭德斯花邊。

     就這樣,我把該料理的事情都辦了,把貨也賣出去了,又把我的錢财換成可靠的彙票,下一步的難題就是走哪一條路回英國。

    海路我是走慣了,可是這一次不知什麼原因,我就是不想走海路。

    我不願意從海路回英國,盡管我自己也說不出什麼理由。

    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以至有兩三次,我把行李都搬到船上了,可是還是臨時改變了主意,重新把行李從船上搬了下來。

     我的航海生涯确實非常不幸,這也許是我不想再出海的理由之一。

    但在這種時候,任何人也不應忽視自己内心這種突然産生的念頭。

    我曾特别挑選過兩條船,本來我是決定要搭乘的。

    其中有一條,我把行李都搬上去了;另一條,我也都和船長講定了。

    可是,最後我兩條船都沒有上。

    後來,那兩條船果然都出事了。

    一條給阿爾及利亞人擄了去;另一條在托貝灣的斯塔特岬角沉沒了,除了三個人生還,其他人都淹死了。

    反正不管我上哪條船,都得倒黴;至于上哪條船更倒黴,那就很難說了。

     我為這事心裡煩透了,就去與老船長商量。

    他堅決反對我走海路,而勸我最好走陸路到拉科魯尼亞,渡過比斯開灣到羅謝爾,再從羅謝爾走陸路到巴黎,既安全又舒适,然後再從巴黎到加來和多佛爾;或先到馬德裡,然後由陸路穿過法國。

     總之,我不想走海路已成了一種先入為主的想法,怎麼也無法改變了;唯一我願意坐船的一段路,就是從加來到多佛爾這段海路。

    現在,我既不想急于趕路,又不在乎花錢,所以就決定全部走陸路,而且陸上旅行實在也是很愉快的。

    為了使這次旅行更愉快,我的老船長又給我找了一位英國紳士為伴。

    此人是在裡斯本的一位商人的兒子,他表示願意和我結伴同行。

    後來我們又找到了兩位英國商人和兩位葡萄牙紳士,不過兩位葡萄牙紳士的目的地是巴黎。

    這樣,我們現在一共有六個旅伴和五個仆人;那兩位英國商人和兩位葡萄牙紳士為了節省開支,各共用一個聽差。

    而我除了星期五之外,又找了一個英國水手當我路上的聽差,因為星期五在這異鄉客地,難以擔當聽差的職務。

     我們就這樣從裡斯本出發了。

    我們都騎着好馬,全副武裝,成了一支小小的部隊。

    大家都很尊敬我,稱我為隊長,一來是我年紀最大,二來我有兩個聽差。

    再說,我也是這次旅行的發起人哩。

     前面,我沒用我的航行日記使讀者生厭;現在,我當然也不想用陸上旅行日記使讀者厭煩了。

    但是,這趟旅行既疲勞又艱苦,期間也發生了幾件險事,在這裡不能不提一下。

     我們到了馬德裡之後,因為大家都第一次來到西班牙,所以都想逗留幾天參觀一下西班牙皇宮和其他值得觀光的地方。

    但這時已近夏末秋初,我們不得不匆匆重新上路。

    離開馬德裡時,已是十月中旬了。

    可是,當我們到達納瓦拉邊境時,在沿路的幾個小城鎮裡聽到人們議論紛紛,說在法國境内的山上,已經大雪紛飛。

    幾個冒險試圖越過山區的旅客,都被迫返回了潘佩盧那。

     我們到達潘佩盧那後,發現情況确實如此。

    這麼多年來,我一向過慣了熱帶氣候,在那裡連衣服也熱得穿不上。

    可現在突然遇此嚴寒,實在使我有點受不了。

    尤其是,十天以前,我們才離開舊卡斯蒂利亞;那兒氣候不僅溫暖,甚至很熱。

     現在,從比利牛斯山上一下子吹來一股寒風,冷得叫人受不了。

    我們的手腳都凍得麻木了,差點兒把手指頭和腳趾頭都凍掉。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是出乎我們意料的,令我們非常苦惱。

     可憐的星期五一輩子沒見過雪受過凍。

    現在忽然看見大雪封山,天寒地凍,簡直把他吓壞了。

     更糟的是,我們到達潘佩盧那後,大雪一直下個不停。

    人們都說,今年冬天來得特别早。

    這一段路本來就不好走,現在更是無法通行了。

    有些地方積雪很深,寸步難行;而且,這一帶的雪不像北方那樣凍得結結實實的,而是很松軟,因此走在上面随時有被活埋的危險。

    我們被阻在潘佩盧那不下二十天,眼看冬季已到來,天氣沒有轉好的可能,因為這一年是人們記憶中歐洲最嚴寒的冬天。

    在此情況下,我提議我們應先到封塔拉比亞,然後再從那兒坐船到波爾多,那段海路不太遠。

     正當我們在考慮另尋出路時,忽然來了四位法國紳士。

    他們曾經在法國境内的山路上被雪所阻,正像我們在這兒西班牙境内的山路上被雪所阻一樣。

    但是,他們後來找到了一個向導,帶他們繞過朗格多附近的山區,一路上沒碰到什麼大雪;即使在雪最多的地方,據他們說也凍得很硬,人和馬通行是不成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