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為報故人憔悴盡

關燈
前。

    巨大的黑色寶石閃耀出莊嚴的光芒,突兀地淩駕在他的衣襟上,讓那具蒼白瘦弱的身體仿佛不堪重負。

     良久,他才站直了身體,将目光投向另外兩扇門。

    似乎還未下定決心應該先去哪裡。

     沉吟片刻,他推開了白銀之門。

     門後面,有風吹過,帶來一片蒼涼的白色。

     這竟是一座懸崖,城門後空無一物,隻剩下一方搖搖欲墜的巨石,孤零零懸立在萬丈深淵之上,無邊的雲霧從巨石上缭繞開去,稍遠處的景物便再也看不清了。

     巨石原本是一丈見方的混沌一塊,卻宛如被開天辟地的神斧當中劈為兩片,一面平鋪地下,一面正對着城門的方向,仰天聳立着。

    仿佛一本張開的書,兩扇巨大的書頁垂直相對。

     那扇聳立的石壁上,一條銀色巨蛇破壁而出,昂首吐信,似乎還攜着巨大的風雷之聲,随時都會破空飛去。

     水桶般粗細的蛇身盤旋而上,一半深陷壁内,一半凸出石壁外,形成一塊狹小的弧形間隙。

    蛇頭大如栲栳,扭頭回望,兩枚七寸于長的利齒森然淩駕在身下的間隙之上,利齒末端各挂着一條白色鎖鍊,向兩邊分垂而下,仿佛是蛇口的毒涎。

     這是一座極為别緻的囚籠,堪堪懸停于不測深淵之上。

     風起霧散,依稀可以看出,一個白色的人影正被囚禁其中。

     楊逸之。

     那條銀蛇從他腳踝、胸前兩處纏繞而上,将他牢牢捆縛在石牆上,白色的鎖鍊緊緊纏住他的手腕,強行将他的雙臂懸起。

     他低垂着頭,臉色極為蒼白,似乎剛剛經受了極為殘刻的酷刑,已陷入昏迷。

    他胸前衣衫已完全破碎,漆黑的束發解散,齊齊披垂下來,直到腰際,便是這潔白空間中唯一的顔色。

     風霧凄迷。

     重劫緩步來到在他面前,輕輕拂開他臉上散垂的黑發,靜靜凝視着他昏迷中的面容。

     夕陽餘晖下,那清俊若神的面容已蒼白如紙,他眉頭緊皺,透出深深的憂傷,但這憂傷卻不是因為自己身受的痛苦,而是為了普天之下,那被疾病、戰亂蹂躏着的蒼生。

     這便是宛如神明的容顔,宛如神明的悲憫。

     為了解脫他人的苦難,甘願脫去纖塵不染的白衣,走下蓮台,走入無盡的煉獄。

     重劫通透的眸子緩緩收縮,透出刻骨銘心的嫉妒。

     這是怎樣的完美,是他永遠無法企及的夢! 嫉妒宛如烈火,在他胸中燃燒。

     他撫在楊逸之臉上的手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長長的指甲突然一沉,在楊逸之臉上劃出一道血口。

     鮮血浸出,梅花般綻開在重劫蒼白的手指上。

    重劫如蒙電擊,将手撤回。

     他驚愕的看着楊逸之臉上的血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不相信那是自己所為。

     他無盡懊悔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拾起衣袖,無盡憐惜地拭去他臉上的血迹。

     傷口并不深。

     重劫松了一口氣。

     他眼中流露出補償般的溫存,輕輕拾起楊逸之臉上的散發,又用手指将之梳理開去,在掌中編制成各種各樣的圖案。

    一次又一次,卻始終無法滿意,細心編好,又匆匆拆散。

     他的神情,就仿佛是一個永遠都未長大的孩子,躲在昏暗的角落中,裝扮着自己心愛的玩偶,樂此不疲。

     就在這時,一聲輕咳,楊逸之蘇醒過來。

     重劫有些驚愕,揮手将手中的長發抛開,瞬間又已恢複了高傲的姿态,冷冷注視着楊逸之。

     楊逸之的神志漸漸恢複,但身體卻依舊沉睡般虛弱,稍稍一動,便是刻骨的刺痛。

    他并未察覺重劫剛才那古怪的舉動,隻是勉強睜開雙眼,輕聲道:“她在哪裡?” 他蘇醒後的第一句話,竟然還是問她的下落。

     怨恨、嫉妒、惱怒自重劫眼中一掠而過,又已消失無蹤。

     他揚了揚手中的梵天之瞳,淡淡道:“她就在這座宮殿裡,虔誠地重塑梵天神像。

    等一切完成後,我便會将梵天之瞳重新放回神像體内。

    然後,你、我,還有她,都将親眼目睹,梵天的降臨與賜福。

    ” “夠了。

    ”楊逸之皺起眉頭:“你還要将多少人拖入你可悲的幻想中?這世上沒有梵天,沒有神明!” 重劫靜靜地看着他,并不惱怒,也不反駁。

    等楊逸之說完,他才将手中的寶石舉到眼前,久久注目其中的光輝,緩緩道:“重建三連城,在你眼中,隻是一個神話,在我們眼中,這卻是一場彪炳千秋的功業。

    ” 楊逸之冷笑道:“即使你重塑了梵天,即使他給了你祝福,之後呢?又能怎樣?” 重劫的眼中透出冰冷的譏嘲:“之後,我們将擁有整個世界。

    ” 楊逸之一怔:“你們?你已是阿修羅族最後的末裔,又何來的你們,何來的世界?” 重劫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将梵天之瞳貼在胸前,做出一個憐憫的姿勢:“知道你的錯誤多麼愚蠢麼?我是阿修羅最後的王族,卻不是最後的末裔。

    ” “我們無處不在。

    ” 鎖鍊锵然一聲輕響,楊逸之緩緩擡起了頭。

     他似乎隐約感到了重劫話外的含義。

     這隐約的含義,帶着懾人的森嚴,宛如張開羽翼的惡魔,從天空飛掠而過,陰霾瞬間便已籠罩整個大地。

     重劫玩世不恭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