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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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啊!”他說出聲來,用雙手使勁猛拉釣索,收進了一碼,然後連連猛拉,使出胳膊上的全副勁兒,拿身子的重量作為支撐,揮動雙臂,輪換地把釣索往回拉。

     什麼用也沒有。

    那魚隻顧慢慢地遊開去,老人無法把它往上拉一英寸。

    他這釣索很結實,是制作來釣大魚的,他把它套在背上猛拉,釣索給繃得太緊,上面竟蹦出水珠來。

     随後它在水裡漸漸發出一陣拖長的咝咝聲,但他依舊攥着它,在座闆上死勁撐住了自己的身子,仰着上半身來抵消魚的拉力。

    船兒慢慢地向西北方向駛去。

     大魚一刻不停地遊着,魚和船在平靜的水面上慢慢地行進。

    另外那幾個魚餌還在水裡,沒有動靜,用不着應付。

     “但願那孩子在這兒就好了,”老人說出聲來,“我正被一條魚拖着走,成了一根系纖繩的短柱啦。

    我可以把釣索系在船舷上。

    不過這一來魚兒會把它扯斷的。

    我得拚命牽住它,必要的時候給它放出釣索。

    謝謝老天,它還在朝前遊,沒有朝下沉。

    ” 如果它決意朝下沉,我該怎麼辦?我不知道。

    如果它潛入海底,死在那兒,我該怎麼辦?我不知道。

    可是我必須幹些什麼。

    我能做的事情多着呢。

     他攥住了勒在背脊上的釣索,緊盯着它直往水中斜去,小船呢,不停地朝西北方駛去。

     這樣能叫它送命,老人想。

    它不能一直這樣幹下去。

    然而過了四個鐘點,那魚照樣拖着這條小船,不停地向大海遊去,老人呢,依然緊緊攥着勒在背脊上的釣索。

    “我是中午把它釣上的,”他說。

    “可我始終還沒見過它。

    ” 他在釣上這魚以前,把草帽拉下,緊扣在腦瓜上,這時勒得他的腦門好痛。

    他還覺得口渴,就雙膝跪下,小心不讓扯動釣索,盡量朝船頭爬去,伸手去取水瓶。

    他打開瓶蓋,喝了一點兒,然後靠在船頭上休息。

    他坐在從桅座上拔下的繞着帆的桅杆上,竭力不去想什麼,隻顧熬下去。

     等他回顧背後時,一看陸地已沒有一絲蹤影了。

    這沒有關系,他想。

    我總能靠着哈瓦那的燈火回港的。

    太陽下去還有兩個鐘點,也許不到那時魚就會浮上來。

    如果它不上來,也許會随着月出浮上來。

    如果它不這樣幹,也許會随着日出浮上來。

    我手腳沒有抽筋,我感到身強力壯。

    是它的嘴給釣住了啊。

    不過拉力這樣大,該是條多大的魚啊。

    它的嘴準是死死地咬住了鋼絲釣鈎。

    但願能看到它。

    但願能知道我這對手是什麼樣兒的,哪怕隻看一眼也好。

     老人憑着觀察天上的星鬥,看出那魚整整一夜始終沒有改變它的路線和方向。

    太陽下去後,天氣轉涼了,老人的背脊、胳膊和衰老的腿上的汗水都幹了,感到發冷。

    白天裡,他曾把蓋在魚餌匣上的麻袋取下,攤在陽光裡曬幹。

    太陽下去了,他把麻袋系在脖子上,讓它披在背上,他并且小心地把它塞在如今正挂在肩上的釣索下面。

    有麻袋墊着釣索,他就可以彎腰向船頭靠去,這樣簡直可說很舒服了。

    這姿勢實在隻能說是多少叫人好受一點兒,可是他自以為簡直可說很舒服了。

     我拿它一點沒辦法,它也拿我一點沒辦法,他想。

    隻要它老是這樣幹下去,雙方都一點沒辦法。

     他有一回站起身來,隔着船舷撒尿,然後擡眼望着星鬥,核對他的航向。

    釣索從他肩上一直鑽進水裡,看來象一道磷光。

    魚和船此刻行動放慢了。

    哈瓦那的燈火也不大輝煌,他于是明白,海流準是在把他們雙方帶向東方。

    如果我就此看不見哈瓦那炫目的燈光,我們一定是到了更東的地方,他想。

    因為,如果這魚的路線沒有變的話,我準會好幾個鐘點看得見燈光。

    不知今天的棒球大聯賽結果如何,他想。

    幹這行當有台收音機才美哪。

    接着他想,老是惦記着這玩意兒。

    想想你正在幹的事情吧。

    你哪能幹蠢事啊。

     然後他說出聲來:“但願孩子在就好了。

    可以幫我一手,讓他見識見識這種光景。

    ” 誰也不該上了年紀獨個兒待着,他想。

    不過這也是避免不了的。

    為了保養體力,我一定要記住趁金槍魚沒壞時就吃。

    記住了,哪怕你隻想吃一點點,也必須在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