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春心堪破兩意癡

關燈
月光攔腰劈開一般,兩半各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姿态,而她的身體就保持這樣的姿态,極為緩慢的在微漠的光暈下扭曲了着緩緩上升,然後蓬的如煙雲一般消散開去。

     而相思也随之不見。

     楊逸之默默站在夜色中。

    餘風澹蕩,揚起他雪白的衣袂。

    似在惋惜,也似在嘲諷。

    他知道這一擊出與不出都是一樣,曼陀羅在曼荼羅陣之中,借一粒塵土、一道微光,一絲清風都能遁形無迹。

    然而,他還是忍不住。

    因為,蘭葩兩個字,深深的揭開了他胸口還未愈合的傷。

     他轉過身,對小晏皺眉道:“你是故意放她走的?” 小晏歎息一聲,沒有答話。

     千利紫石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楊逸之道:“曼陀羅剛才向你出招之時,你突然将内力撤回,讓她有了沖出此陣的機會。

    ” 千利紫石喝道:“胡說八道!你明明知道曼陀羅可以借光遁形,卻還是向她出招,這到底是誰的錯?” 楊逸之望着月色,沉聲道:“縱然知道,楊某仍不能坐視不管。

    ” 千利紫石冷笑道:“楊盟主真是好抱打不平,她可是這位卓先生的人,卓先生尚且袖手,你急什麼?” 此話一出,衆人都是一怔。

    楊逸之深吸一口氣,将目光移開,卓王孫的臉色更冷。

     步小鸾突然一甩袖,忿忿道:“紫石姐姐,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你生病的時候,我家姐姐可是曾經照顧過你!” 千利紫石冷哼一聲,道:“要怪隻能怪這位楊盟主,須知這曼荼羅陣本是為了處罰教内叛徒。

    算起來,我等都是陪着他來走這一遭的。

    ” 楊逸之淡淡道:“楊某并沒有強求諸位。

    ” 千利紫石冷笑道:“楊盟主倒是推得一幹二淨。

    當初,你辜負蘭葩在先,眼睜睜的看着她曆受酷刑而不顧;大威天朝号上,你畏罪不敢言明真相,等着七條人命慘遭殺戮,完成六支天祭。

    到了這個時候,你卻不能坐視……楊盟主,你對相思姑娘的這份關心,是否有些不顧忌卓先生的顔面呢?” 卓王孫一言不發,臉色極為陰沉,步小鸾輕輕拉着他的衣袖,喚道:“哥哥。

    ” 楊逸之負手而立,冷冷道:“千利姑娘如何看待楊某,都與我無關。

    事情到底如何,你何不自己去問殿下?” 小晏點頭道:“楊盟主講得不錯,的确是我臨時撤回内力,以緻曼陀羅逃脫的。

    ” 千利紫石愕然道:“少主人,你為什麼……” 小晏歎息一聲,卻不回答。

     千利紫石望着小晏,搖了搖頭,喃喃道:“為什麼?難道,難道真的因為她?”千利紫石向後退了一步,聲音有些顫抖:“就隻因為她在曼陀羅手上,你就甯願将她放走?” 步小鸾眼睛轉了轉,奇怪的道:“千利姐姐,這就不對了,小晏哥哥放走曼陀羅在前邊,抓住我家姐姐是在後邊啊,姐姐真的氣暈了頭麼?” 千利紫石怒道:“你閉嘴!” 步小鸾做了個鬼臉道:“好不講理的姐姐!” 千利紫石秀眉倒立,似乎就要發火。

    楊逸之冷冷道:“在下可以繼續追問令主人放走曼陀羅的原因了麼?” 千利紫石如蒙電擊,舍了小鸾,回頭望着小晏,含淚道:“少主人,你為什麼放走她?” 小晏遙望着曼陀羅剛才消失的夜幕,緩緩搖頭,似乎還在冥想那無比妖豔的一擊。

     楊逸之冷冷看着小晏道:“殿下,你還要顧左右而言他到什麼時候?” 小晏沒有回答。

    千利紫石卻突然恸哭出聲:“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她雙目黯然失神,就這樣一遍遍問,似乎心智已被某種無形之物完全撕裂,隻剩下淩亂的片亂,下意識的不停迸散。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到最後幾乎是在嘶喊,刺得人耳膜發痛。

     步小鸾覺得一陣暈眩。

    時間似乎在某一瞬間被不知不覺的扭曲了,四周茫茫夜色籠罩在一種微漠的光芒之中,這不是月亮或者星辰所發出的光芒,而像是天地在某個時刻錯位後拼接出的裂隙。

    山巒樹木似乎以某種不可知的速度緩緩旋轉,而且被旋轉之力扭曲,向高空輻聚着,呈現出不同尋常的變形。

    而人若置身其間,都會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周圍的人和事物都成為幻覺,唯有自己的身體是真實的,這世界上僅僅餘下的孤獨的實體,卻在那無處不在的沉沉壓力中飛旋着,發出巨大的喧嚣聲,讓人幾欲昏倒過去。

     步小鸾突然用力捂住耳朵,跺腳道:“煩死了,煩死了!” 卓王孫突然喝道:“都給我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