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恨血千年土中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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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住了潺潺之血。

    那是龍皇的鮮血,是他修行了這麼多年所凝成的精華。

    每一滴,都與他的威嚴息息相關。

     玉瓶漸漸盛滿,魔王的臉色也不禁有些蒼白。

     他沒有說什麼,隻是将那隻玉瓶輕輕塞到了她手中。

     然後,他走到玉座前,靜靜地坐了下來。

     他捧起那件美麗的華裳,似乎在等待她歸來,由他親手穿上。

     此後,他們信守各自的諾言,永不分離。

     永不分離。

     蘇猶憐握住那隻玉瓶,緊緊握住。

     她臉上綻開了笑,甜美的笑容,向着魔王淺淺一躬,走出了聖殿。

     她具備着一切禮儀,一切溫婉。

    她像個公主一樣優雅。

     在離開的時候,她冷冷地想: 我答應你的交換。

     可如果你發現我的背闆,你會怎樣? 會殺了我麼? 你會殺了我,殺了你的靈兒麼? 她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奔出龍皇聖殿。

     萬丈深谷中的雪,已經停止了。

    雪暴形成的寒冷,仍沉沉浸漬着這個被遺棄的峽谷,卻已寂靜。

     寂靜得讓人感到壓抑,宛如死亡。

     再回到深谷中,她并沒有費太多力氣去找尋水晶棺。

     那具棺木,就躺在深谷的正中間,雪堆成了一個高堆,将它烘托得特别顯眼。

     是龍皇做的麼? 蘇猶憐刺耳地冷笑了一聲,緊緊抓着玉瓶,跪倒在棺前。

    她雙瞳睜得特别大,不顧雪光刺眼,直直地看着在棺中靜靜睡着的李玄。

     這曾是她的愛情。

     以後也會是她的愛情。

     因為,她已親手将另一份愛情埋葬了。

     她抽搐一般頓了頓,将他抱出了棺中。

    輕輕拔掉玉瓶的塞子,讓那猩紅的血,滴進李玄的口中。

     一滴滴,粘稠而濃重。

     終于,她在僵硬中感到一絲暖意,李玄的身子抽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

     蘇猶憐将臉埋進他的懷中,擋住了所有的表情。

    就像是所有未經世事的女子,躺在情人的懷抱裡,感受他的體溫,他的氣息。

     但這中間,卻經過了多少滄桑。

     她能感到,李玄吃力地擡起胳膊來,撫摸着她的頭發。

     就像是以前那樣,在終南後山的桃花林中,她沒有穿上公主的華裳,他也沒有躺在水晶棺中。

     如果沒有這一切,她還會愛着他麼? 她禁不住哭了起來。

     這一刻,她原諒了他所有的錯誤。

    如果再來一次,她會加倍愛他,不讓他有任何犯錯誤的機會。

    她會好好愛他,讓他做完七重考驗,讓他做一個獲得了完美愛情的勇士。

     那會是多麼美的結局啊…… 可惜,已沒有機會了。

     她已經答應了蒼藍的魔王,留在他身旁。

    那一刻,是她親手為自己與李玄的愛情寫下了結局。

    無論多麼美好,都注定要兩手空空。

     這一刻,兩人緊緊擁抱着,兩顆心似乎融為了一體。

     這一刻,他們都真誠無比,似乎被冰雪照得透亮。

     可是,沒有機會了……沒有機會了呀! 他已經複活,她就要回到那座山峰上,去做那個人的皇後。

     即使心跟着這個無賴的少年,身也要留給那個冷酷的王者,至死不渝。

     是的,至死不渝。

     她猛然想起什麼,急忙将玉瓶再度湊到李玄唇邊。

    玉瓶中的血還剩下大半,李玄若不喝完,又怎能完全康複? 李玄緊緊閉着嘴唇,拒絕再飲進哪怕一滴。

     蘇猶憐柔聲道:“喝下去,你就會好起來的。

    ” 李玄突然用力,抓緊她的手臂。

    他的舌仍在僵硬着,幾乎是掙紮一般吐出一串斷斷續續的字: “帶我……去……雪原……” 蘇猶憐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就……這樣……去……雪原……我……就……無法……離開……了……” 她猛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是那麼鬧哄哄的人,沒有一刻安靜。

    他的世界,就該在這萬丈紅塵中,攪得雞飛狗跳,一刻都不得安甯。

    他,注定要多姿多彩,在萬衆矚目中度過一生。

     寂寞會殺死像他這樣的人,他,不是雪原所能困住的人。

     正是由于痛徹心扉地認識到這點,蘇猶憐才會置性命于不顧,執着陣圖,走入了大魔國。

    那些心酸與猜忌,也由此而生。

     但這一刻,她忽然明白,李玄為什麼選擇死亡。

     那不是死亡,那是他一個人的荒原。

    他用這種方式,告訴她,沒有她的世界,就是荒原,他甯願死去。

     死,就是他一個人的荒原,他靜靜地呆在裡面,蓋上水晶蓋子,等着她。

     他是在告訴她,他可以的。

     為了愛情,他可以忍受寂寞。

    如果不能忍受,就讓他的身體無法走開。

    所以,他不願康複,他甯願躺在水晶棺中,永遠被關在荒原中。

     那樣,他就不會背叛。

     無論那裡多麼荒涼,寂寞,有多少雪、多少寂靜,他就都能夠忍受了。

    他走入了,便不會再出來。

    他與她,将厮守在裡面,永遠、永遠。

     他僵硬的手臂輕輕撫摸着她的秀發,第一次,目光是那麼堅定,不再無賴。

     蘇猶憐抱住他,大聲地哭了起來。

     那是多麼、多麼美好的事啊,可惜,她不能、她真的不能啊。

     她與他的世界裡,已沒有了兩個人的荒原,永遠有一抹蒼藍色,籠罩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