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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了。

    他一個人站在黑暗中看别人笑、樂,他好像活在另一個世界裡面一樣。

     “究竟是人變了,還是環境變了?”他這樣問自己,他也不能夠明确地回答。

    不過他覺得自己跟這個大家庭一天一天地向着兩條背馳的路上走了,而同時黃媽所說的“清水渾水”的話,又刺痛他的心。

     為了鎮靜他的紛亂的心,他便走下石階,信步在那些沒有阻攔的路上閑走。

     他又進了過道,轉到了裡面。

    談笑聲離他漸漸地遠了。

    他止了步,忽然發覺自己在淑華的窗下,對面燈光輝耀的是四叔克安的住房,中間隔了一個天井,天井裡有一個紫藤花架。

    他便在窗下那把靠背椅上坐下來,茫然地望着斜對角的廚房。

    廚房門口有幾個女傭走動。

     淑華的房裡有人在說話,聲音很低,但是他聽得出來這是很熟悉的聲音。

     “聽說要在我們兩個裡頭挑一個,……”說話的是三房的婢女婉兒,一個長長臉、生得還秀氣的少女,她比鳴鳳大一歲,說話比較快。

     這句話來得很突然,便引起了覺慧的注意。

    他好像知道有什麼不尋常的話在後面似的,屏住呼吸靜靜地聽着。

     “不消說會挑到你,你比我年紀大些,”鳴鳳說着,忍不住噗嗤一笑。

     “我跟你說正經話,你倒笑我,真沒有良心!”婉兒氣憤地說。

     “好福氣,我給你道喜,你還怪我沒有良心?”鳴鳳依舊帶笑說。

     “哪個高興給人家做小老婆!”婉兒更氣了,聲音裡充滿了苦惱。

     “做小老婆也不錯,你看老太爺的陳姨太……”鳴鳳又說。

     “好,你嘴硬!你看着罷,将來究竟挑到哪一個。

    不是我就是你,你不一定就跑得掉,”婉兒急得沒有辦法,便賭氣地冷笑道。

     覺慧幾乎要叫出聲來,但是他連忙忍住,更注意地聽下去,要聽鳴鳳怎樣回答。

     鳴鳳不作聲了,她似乎覺得這件事不是好玩的了。

    她沉默着,過了一些時候,房裡挂鐘的鐘擺有規律地慢慢擺動。

    覺慧不能忍耐了,但是他又不願意走開。

     “倘若當真挑到我,我怎麼樣辦?”鳴鳳在房裡絕望地說。

     “那也隻有去,隻怪我們命不好,”婉兒苦惱地接口道。

     “不能,不能。

    我不能去。

    我不能去!我甯死也不給那個老頭子做小老婆!”她痛苦地争辯道,仿佛這就要成為事實。

    她的聲音透出窗外,悲哀而顫抖。

     “不要緊,我們還可以商量出一個辦法,到那時候我們還可以求太太幫忙。

    其實這種話也不見得是真的。

    說不定人家故意編出來吓我們,”婉兒聽見鳴鳳的這些話,氣也平了,便低聲安慰她,同時似乎還在想自己的命運。

     覺慧仍然坐在窗下靠背椅上,動也不動一下,他忘了夜的早遲,也忘了是在除夕,廚房裡兩三個女傭在跟廚子說笑。

    對面四叔住房的窗下,不時有女傭端着碗碟經過。

    她們匆忙地走着,并不看他一眼。

    廚房裡的談笑聲粗魯地傳過來。

    “我看起來,你近來好像心上有了人,是不是?”婉兒用更低的聲音問鳴鳳道,聲音很溫和,比她平時說話慢了些。

     鳴鳳并不回答。

    婉兒更委婉地低聲追問:“你是不是心上有了人?我看你近來的舉動有點奇怪。

    為什麼不對我說真話?我不會告訴别人。

    我好比你的姐姐,你有什麼話不可以對我說?” 鳴鳳半害羞地在婉兒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覺慧雖然注意地傾聽,但是聽不出她說些什麼。

     “是哪個?告訴我!”婉兒帶笑地低聲問。

    覺慧大吃一驚。

    他焦急地等待着鳴鳳的回答。

     “不告訴你,”這是鳴鳳的微微顫動的聲音。

     “高二爺嗎?”婉兒尋根究底地追問。

    覺慧知道她指的是五房的年輕仆人高忠,便噓了一口氣,心上那塊石頭去掉了。

    “他?呸!哪個才愛他?他好像看上了你,你不認賬,還要賴别人!”鳴鳳噗嗤笑了。

     “人家好心問你,你倒說這種話!真正豈有此理!”婉兒不依道。

    “你能說高忠就沒有看中你嗎?” “好姐姐,不要吵架了。

    我們講正經話罷,”鳴鳳笑着求饒道。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