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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空盆,年紀較小的覺群和覺世因為挾菜不方便,便跪在椅子上,放下筷子,換了調羹來使用。

     “像這樣子搶菜是不行的,我們搶不過你們男子家。

    你們看爺爺他們那一桌多斯文,你們吃得這樣快,哪兒還像在吃年飯!”覺新的妻子李瑞珏笑着說,她已經把海臣放下去叫何嫂帶到外面去了。

     四房的仆人趙升剛剛端上來一盆燴鮑魚片,十三歲的覺英挾了一塊放在嘴裡,他聽見瑞珏的話便笑起來,連忙放下筷子說:“大嫂說得真可憐!我們不要吃了,多少剩一點給她罷。

    ”于是全桌的人都放下筷子笑了。

    坐在瑞珏的斜對面的覺慧便站起來把盆子往她面前一推,笑着說:“大嫂,這一盆就請你一個人吃。

    ” 瑞珏看見一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臉上,不覺微微紅了臉,把盆子向覺慧面前一推說:“多謝你這番好意。

    不過我自來不喜歡海味,還是請你代吃罷。

    ” “不行!不能代。

    你不吃,要罰酒,”覺慧站起來說道。

     “好,大嫂該罰酒,”大家附和着說。

     瑞珏等到衆人的聲音靜下去以後,才慢慢辯解地說:“我為什麼該罰酒?你們高興吃酒,不如另外想一個吃酒的辦法。

    我們還是行酒令罷。

    ” “好,我贊成,”覺新首先附和道。

     “行什麼令?”坐在瑞珏下邊的琴問道。

     “我房裡有簽。

    喊鳴鳳把簽筒拿來罷,”瑞珏這樣提議。

     “我想不必去拿簽筒,就行個簡單的令好了,”覺民表示他的意見。

     “那麼就行飛花令,”琴搶着說。

     “我不來,”八歲的覺群嚷道。

     “我也不會,”淑芬像大人似地正經地說。

     “哪個要你們來!好,五弟、六妹、六弟都不算。

    我們九個人來,”瑞珏接口道。

     這時覺慧把一根筷子落在地上,袁成連忙拾起揩幹淨送來。

    他接了放在桌上,正要說話,看見衆人都贊成琴的提議,也就不開口了。

     “那麼讓我先說。

    三表弟,你先吃酒!”琴一面說,一面望着覺慧微笑。

     “為什麼該我吃酒?你連什麼也沒有說,”覺慧用手蓋着酒杯。

     “你不管,你隻管吃酒好了。

    ……我說的是‘出門俱是看花人’。

    你看是不是該你吃酒!” 衆人依次序數過去,中間除開淑芬、覺世、覺群三個不算,數到花字恰是覺慧,于是都叫起來:“該你吃酒。

    ” “你們作弄我。

    我不吃!”覺慧搖頭說。

     “不行,三弟,你非吃不可。

    酒令嚴如軍令,是不能違抗的,”瑞珏催促道。

     覺慧隻得喝了一大口酒。

    他的臉上立刻現出了笑容,他得意地對琴說:“現在該你吃酒了。

    ——春風桃李花開日。

    ”從覺慧數起,數到第五個果然是琴。

    于是琴默默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說了一句“桃花亂落如紅雨”,該坐在她下邊的淑英吃酒。

    淑英說一句“落花時節又逢君”,又該下邊的淑華吃酒。

    淑華想了想,說了一句“若待上林花似錦”,數下去,除開淑芬、覺群等三人不算,數過淑貞、覺英、覺慧,恰恰數到覺民。

    于是覺民吃了酒,說了一句“桃花潭水深千尺”。

    接着覺新吃了酒,說句“賞花歸去馬蹄香”,該瑞珏吃酒。

    瑞珏說:“去年花裡逢君别,”又該淑英接下去,淑英吃了酒順口說:“今日花開又一年。

    ”這時輪到淑貞了。

    淑貞帶羞地呷了一小口酒,勉強說了一句:“牧童遙指杏花村。

    ”數下去又該瑞珏吃酒,瑞珏笑了笑,說了一句“東風無力百花殘”,該覺英吃酒。

    覺英端起杯子把裡面的餘酒吃光了,沖口說出一句“感時花濺淚”。

     “不行!不行!五言詩不算數。

    另外說一句,”瑞珏不依地說。

    淑華在旁邊附和着。

    但是覺英一定不肯重說。

    覺慧不耐煩地嚷起來: “不要行這個酒令了。

    你們總喜歡揀些感傷的詩句來說,叫人聽了不痛快。

    我說不如行急口令痛快得多。

    ” “好,我第一個贊成,我就做九紋龍史進,”覺英拍手說,他覺得這是解圍的妙法。

     急口令終于采用了。

    瑞珏被推舉為令官,在各人認定了自己充當什麼人以後,便由令官發問:“什麼人會吃酒?” “豹子頭會吃酒,”琴接口道。

     “林沖不會吃酒,”做林沖的覺民連忙說。

     “什麼人會吃酒?”琴接看追問道。

     “九紋龍會吃酒,”覺民急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