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七 夷

贊曰唐興四夷有弗率者皆利兵移之蹷其牙犁其廷而後已惟吐蕃回鹘号強雄為中國患最久贊普遂盡盜河湟薄王畿圍東境犯京師掠近輔殘馘華人謀夫虓帥圜視共計卒不得要領晚節二姓自亡而唐亦衰焉夫外撫内甯惟聖人不讓?宗有逸德而拓地太宗務逺功忽近虞逆賊一奮中原封裂訖二百年不複得完而至陵夷然則内先自治釋四夷為外懼守成之良資也 西戎論　　　　　　　　　蘇　轍【後同】 戎狄之俗畏服大種而輕中國戎彊則臣狄狄彊則臣戎戎狄皆弱而後中國可得而臣戎狄皆彊而後侵略之患不至于中國葢一彊而一弱中國之患也彼其弱者不敢獨戰是以争附彊國之餘威以趨利于中國而後無所懼彊者并将弱國之兵蕩然南下而無複反顧之憂然後乃敢專力于中國而不去此二者以勢相從而不可間是以中國之士常不解甲而息也昔者冒頓老上之盛惟西戎之無彊國也故匈奴之人得以盡力而苦吾中國使西戎有武力戰勝之君則中國之禍将有所分而不専何者彼畏西戎之乗其後也故北狄彊則中國不得不厚西戎之君而西戎之君亦将自托于中國然而西戎非有彊力自負之國則其勢亦将折而入于匈奴惟其國大而好勇其君之意欲區區自立于一隅而不畏北狄之衆而後中國可得而用也然天下之人皆以為北方有彊悍不屈之匈奴而又重之以西戎之大國則中國不勝其困此何其不思之甚也夫戎狄之人惟其愚陋而多怨是故可與共憂也惟其彊狠而好勝是故可以激而壯也使之自相攻擊而不能相下則其勢必走于中國中國因而收之而其不服者乃可圖也然天下之議又将以爲戎狄之俗不喜自相攻鬬而喜擊中國之衆此其勢固不可得而合也愚亦以爲不然夫四夷之所以喜攻中國者爲夫吾兵之不能苦戰而錦繡金玉之所交防也今使吾兵精而食足據險阻明烽燧吏士練習而不敢懈彼雖有壯騎無所施設則其利不在于攻中國堅坐而相守不出十年彼外無所掠虜将不忍而熱中将反而求以相诟以爲起兵之害彼兵交于匈奴而怨結于中國則何以自固故中國舉而收之必将得其懽心然天下之心常畏其強而莫或收之而使爲北狄之用此何其不識戎狄之情也 北狄論 北狄之民其性骁勇耐寒便于射獵而習于馳騁生于斥鹵之地長于霜雪之野飲水食肉風雨饑渴之所不能困上下山坂筋力百倍輕死而樂戰故常以勇勝中國至于其所以擁護親戚休養生息畜牛馬長子孫安居佚樂而欲保其首領者葢無以異于華人也而中國之士常憚其勇畏避而不敢犯氊裘之民亦以此恐喝中國而奪之利此當今之所謂大患也昔者漢武之世匈奴絶和親攻當路塞天下震恐其後二十年之間漢兵深入不憚死亡捐命絶幕之北以決勝負而匈奴孕重堕壊人畜疲敝不敢言戰何者勇士壯馬非中國之所無有而窮追逺逐雖匈奴之衆亦終有所不安也故夫敵國之盛非鄰國之所深憂也要在休兵養士而集其勇氣使之不懾而已方今天下之勢中國之民優遊緩帶不識兵革之勞驕奢怠惰勇氣消耗而戎狄之賂又以百萬爲計轉輸天下甘言厚禮以滿其不足之意使天下之士耳熟所聞目習所見以爲生民之命寄于其手故俯首柔服莫敢抗拒凡中國勇健豪壯之氣索然無複存者矣夫戰勝之民勇氣百倍敗兵之卒沒世不複葢所以戰者氣也所以不戰者氣之畜也戰而後守者氣之餘也古之不戰者養其氣而不傷今之士不戰而氣已盡矣此天下之所大憂也昔者六國之際秦人出兵于山東小戰則殺将大戰則割地兵之所至天下震慓然諸侯猶帥其罷散之兵合從以擊秦砥砺戰士激發其氣長平之敗趙卒死者四十萬人防頗收合餘燼北摧栗腹西抗秦兵振刷磨淬不自屈服故其民觀其上之所爲日進而不挫皆自奮怒以争死敵其後秦人圍邯鄲梁王使将軍新垣衍如趙欲遂帝秦而魯仲連慷慨發憤深以爲不可葢天下之士所爲奮不顧身以抗彊虎狼之秦者爲非其君也而使諸侯從而帝之天下尚誰能出身以事非其君哉故魯仲連非徒惜夫帝秦之虛名而惜夫天下之勢有所不可也今尊奉夷狄無知之人交歡納币以爲兄弟之國奉之如驕子不敢一觸其意此适足以壞天下義士之氣而長夷狄豪橫之勢耳愚以爲養兵而自重卓然特立不聽夷狄之妄求以爲民望而全吾中國之氣如此數十年之間天下摧折之志複壯而北狄之勇非吾之所當畏也 論與夷狄同事 自古與夷狄同事未有不爲患者唐借回鹘之力以定安史之亂而破吐蕃其後淩竄中國無所不至僅免于亂石晉假契丹兵以取中原奉之以盧龍雲中之地而卒至于德光犯阙出帝沉于虜廷大觀中遣使由海道約女貞同滅契丹以取幽薊而後靖康之變虜騎長驅至今爲梗何則夷狄之性貪婪無厭不顧信義可以威服難以恩結既借其力與之圖事則必有輕中國之心情實既露爲彼所料則必有窺中國之志奉之過情則啓其貪不滿其意則易生釁此所以必爲患者其事勢然也古者戎狄荒服其來則坐諸門外使舌人體委與之不使知馨香佳味而況蠲中國之貨财珍異以賂之欲借其力而結其心哉悲夫謀之不臧宜後王之深戒 論宋之困于夷狄　　　　　葉　适 新史叙羣盜亡唐其一因王處存定京師悲唐室屏翰皆爲朱溫剪覆甚于夷狄荊舒之害其二謂王重榮似覇而非其三惜楊行密無覇材不能提兵爲四方倡以興王室夫唐自天寳失馭無故?分爲藩鎮夷虜盜賊據天下要防百餘年禍日深内有中官爲疽根廢立生殺出其手至于驕卒饑民相扇四起壞于黃巢秦宗權極于朱溫李克用禆刼特剽倐敗忽成随所建置而得将相坐待滅盡豈有救法尚欲責重榮行密桓文之功而以管仲?偃望其下耶曆觀前世周晉以諸侯王漢以外戚宦豎秦及隋唐以盜賊其勢已成雖聖賢複出無益之空談猶不能容口而況爲之者欲措手哉已往之事不足追議本朝立國幸無前世之患獨有夷狄對立須爲服弱使弱而常安甘于屈服何所計惜然當真宗仁宗太平盛時已不敢保有中原至靖康果失之自建炎以後所僅保有者江淮吳蜀而已然北人一渡江則江東西兩浙皆震蕩防不可立中間淩突淮漢聲言渡江縱橫破碎難于補葺者凡數四焉夫極盛不免衰防之形已安常有覆亡之懼所恃者惟有納賂請和堅守不背約耳況舊虜垂亡與新虜竝行人事草創和好未成直指江淮所在城戌望風奔遁我雖無虐政隐德可以召亡而虜威所加自然有土崩瓦解之勢然則安樂無虞引日玩歲而傾壞常臨于目前未知執事者何以救之是其證雖與前世不同而同歸于亡則有甚矣故餘素論常欲于防邊牢作家計壯固藩牆以保堂奧之安且漢淮沃壤形勝控扼直以竝塞視爲棄物今若取淮五十裡間比其室廬時其耕稼什伍而用之虜來必捍于垣塹之上長防勁弩持滿以待則自此以南人情帖然蚤卧晏起無朝夕之憂矣此今日救法百年之利也或曰自古未有防邊二千餘裡縻費數千億萬尺寸而守其地若是之拙者然不思今日甚有費數千萬億爲無益之用歲歲無窮未嘗敢一毫削損而獨此之吝何哉又請以一家譬之夫富者多積厚藏廣宅美室聚子孫而居何嘗不高牆垣實僮仆備守不使強鄰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