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醉後兔兒追舊債 夜深碩士受飛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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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擱了十餘日,方得起身。

    盧店主又贈禮物下程,親送至郭外分别。

    二人行了兩日路程,乃是永陵鎮上。

    看看天色傍晚,尋一熱鬧客館,兔兒歇下行李,伏侍瞿天民淨了手腳,同在房中吃飯。

    兔兒道:“兩日擔子甚重,險些兒壓死了人,明早雇一腳夫挑去方好。

    ”瞿天民道:“正是,我也量這擔子不輕,明日雇人送到白露河口,下船回去,豈不輕便?”兔兒歡喜道:“甚好,甚好。

    ”說罷,熄燈安宿不題。

     且說盧店主有一鄰人,姓秋名僑,排行第八,原是響馬出身,最有義氣。

    射得一手好箭,況兼武藝精通,智勇出衆。

    少年時習成一行藝業,做了數千金家業。

    娶個渾家,極是賢惠,苦苦勸谏丈夫改惡從善。

    這秋僑一時回心,在城内租了房屋,開一生藥鋪。

    初時生意頗興,隻因他眼界寬大,看銀子不在心上,終日裡好酒好肉受用,更兼酷愛的是賭博,數年之間,囊橐消乏。

    正在愁煩之際,恰值盧店主邀他做眼,兌銀子與耿家。

    他見了一千兩雪白大錠銀子,不覺昔日念頭又起。

    當下一面吃酒,一面心下籌畫這事,瞞着渾家,預先暗中約下舊時夥伴,隻待瞿天民出門,便行動手。

    當夜瞿天民正在濃睡中,忽聽得喊聲大起,開眼看時,滿室通紅,數個大漢搶入房裡來。

    瞿天民在黑暗中止提得一件下衣閃入床下,這也是數不該絕,恰好床下半堵泥壁原是破的,瞿天民即從破壁鑽入去,乃是一間内室,即蹲在室内不動。

    這店主人是個聾子,不聽得喊聲,隻瞧見門外一派亮光,疑是失火,忙奔出來看時,早被一棍打倒。

    這兔兒夢中驚醒,見火光爍亮,衆大漢奔将入來,已知是盜,欲躲時,無處可避,也被一斧砍倒房中,銀兩貨物等項盡被搶劫一空。

    此時各房客商,合家老小,各各驚惶躲閃,直待賊人去了許久,一個個聚集商議。

    瞿天民從内室大寬轉捱出來,隻見中門口店主人頭顱中棍身死,客房内兔兒面中一斧,在那裡掙命。

    瞿天民跌足嗟恨,衆人皆驚駭歎息,店家老幼一齊嚎篊大哭,引動地方鄰裡都來看視,喧哄直到天明,這兔兒也氣絕死了。

    齊往縣中呈與,縣官審了口詞,随即佥牌,差人往店家檢驗屍傷,着落屍親辦棺收貯。

    一面呼喚一班緝捕公人,責了限狀,差委分投四下緝訪正盜。

    此事遍處傳揚。

    這消息傳入盧店主耳中,驚得這老兒目瞪口呆,急忙裡騎馬星夜奔到永陵鎮來,見了瞿天民,凄慘不已。

    瞿天民道:“耿家兔兒已死,又拖累店老官身喪,行囊财物盡劫無存,我孤身狼狽,難以還鄉,又負卻舍親之重托,怎麼是好?”盧店主道:“風波賊盜,前生冤孽,命中注定,萬不可逃。

    尊駕且請到寒舍權居,候本縣老爺緝獲這夥強徒,追贓正法。

    倘一時擒究不着時,老夫亦贈盤費,喚人送公回府,不必愁煩,以傷貴體。

    ”瞿天民感謝不盡。

    盧店主又雇下一匹驢子,與瞿天民騎了,同取路複往蔡州城來。

    到了家下,日逐價殷勤相待,委曲寬慰。

    瞿天民在縣前打探,催并縣官責限緝捕人等。

    守候月餘,并無蹤迹,因與盧店主商議這事如何了落,盧店主道:“足下離家日久,不如暫且回鄉。

    這裡事務老夫一力承當,天幸倘獲得賊時,所追贓物一一收留在此,以候尊駕來取。

    ”瞿天民拜謝,打點起身。

    盧店主又贈盤纏衣被,欲着家僮相送,瞿天民辭道:“行囊不多,小生單身盡可去得,不必勞動尊使,即此告辭。

    ”盧店主置酒餞行,兩下分别。

    有詩為證: 萍水相逢岐路人,幾番贈别意何勤。

     阱中下石輕浮子,鑒此甯無反愧心? 話說瞿天民别了盧店主出門,背馱包裹,手提雨傘,凄凄涼涼,獨自一人趱路。

    行了數日,不覺已到鼎州地界,穿城而過,隻聽得一派鑼鼓之聲,喧阗振耳。

    近前看時,乃是城河内劃龍舟作耍,心内忖道:“愁緒如麻,已忘時序。

    明午正值端陽佳節母親壽日了,怎麼是好?”帶着煩惱行路,漸覺身疲力倦,舉步難行,勉強捱出城外。

    又行了一裡餘路,忽見樹林中有一古廟,即移步走入廟裡,放下包裹、雨傘,在側首石條上坐了半晌,靜悄悄并無人迹往來。

    忽聽得一派笛音從廟後而出,清亮愛人。

    但不知這吹笛者卻是甚人,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