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戀美色書生錯配 貪厚贈老妪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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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見他宴賓待客,穿着食用,卻也富盛。

    便是家下走動男女們,個個豐衣足食,不受凍餓。

     眼見得那‘一撮’是個虛名,不足為據。

    相公如不欲二官人入贅,老身去對聶媽媽講,待下聘已定,迎娶新人府上成親便了。

    ” 瞿天民道:“媽媽雖如此說,我心下大約不願。

    ” 郁氏焦躁道:“日前?兒說來,也見你多般比喻,憎長嫌短,講了滿載的長腳話。

    及後大媳婦進門,也不見甚麼小家子氣。

    今日淩媽媽所說甚是相應,又吐出這一篇兜頭蓋腳的話來,擺不脫道學氣味。

    你道是量柴頭、數米粒,這是婦人家儉省,做家的本等。

    終不成做家主的不要料理,任憑奴才們偷柴竊米,葫盧提過了日子。

    古人道得好:滴水成河,積少成多。

    當初你在艱難不足之中,不是我省吃儉用,怎能彀捱到今日?便是人家嬌養的兒女,出娘門改三分,一到公婆家裡,自然不同,那嬌性那裡去使?老媽媽,這親事委實好的,放心說合,我自張主,不要聽我這聖人言語。

    ” 瞿天民笑道:“我雖不是聖人,卻也識聖人幾行字。

    安人,你曾見誰家富貴由婦人寸絲粒米省下來做就的?大凡發财發福的人家,一來氣數輻辏,二者人力營為。

    淩媽媽在此,我說一個吝啬的比方與你聽。

    當初汴城有一富戶,晚年生得一子,這老妪從來啬吝,凡遇夏天,目因省柴一着,取水放于大日中曬熱,将來洗澡。

    讵料這孩子細皮嫩肉,着了熱水,腥毒相攻,生了一身天泡瘡,臭爛難禁,不食而死,竟緻絕嗣。

    将一個天大家私付與他人受用,雖然死生有命,也隻因省柴之故。

    還有一家财主,也是那渾家鄙啬。

    因一小厮多吃了半碗飯,一柴打去,失手打傷了太陽,患了破傷風症候,延捱數日,方接醫調治,也是遲了,一命嗚呼。

    小厮的爹媽興詞索命,這富家弄得瓦解冰消,才得完結。

    這又是省米的樣子。

    故雲量大福亦大,不因這些小便宜便立了家業。

    ” 郁氏怒道:“據你講起來,一眯地潑用浪費,倒做了人家?我向前的辛勤熬省,總成虛度!罷,罷,罷!我已後立誓再不管家事,空做冤家,隻索冷眼地瞧着便了!” 淩婆勸道:“都是老身多嘴,反累安人嘔氣。

    ” 瞿天民笑道:“我講的一片正理,反生不樂。

    夫妻們相處已到白頭,終不然為着兒女事至于反目。

    淩媽媽,就煩你說合成了這事也罷,但日後設有攙前落後時,不要怨怼絮聒我便好。

    ” 郁氏道:“你講識幾行字,豈不知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我等待媳婦以理,怕他不孝順怎的?誰來怨你!”瞿天民道:“既如此,不必細說,相煩媽媽就去說罷。

    ” 自入花園中去了。

    淩婆拍手笑道:“好一個安人,不枉了女中豪傑。

    隻這幾句着脈的話,相公自然拱手伏降。

    不是這等,親事何由成就?”郁氏道:“我家相公極是淳厚的,但嫌他有些執闆王道氣,講的都是冷話,不覺動惱。

    日常間我并不曾與他執拗,但這門好親事,承媽媽見愛,倘然挫過,誠為可惜,故隻得恁他說了幾句,千萬勞媽媽走一帶,果得親成奁厚,決有重謝。

    ”淩婆道:“安人怎講這恬,老身無不用心。

    ” 講罷,相别而去。

    隔了數日,淩婆複來見郁氏,送上吉帖,複道:“日昨老身去見聶媽媽,講及府上為二官人求令愛結姻。

    那媽媽一天之喜,滿口應允。

    故令我今日送庚帖來此,任憑擇日發禮。

    ” 郁氏單愛着财帛妝資,又不去求簽龜蔔,徑自選日下聘。

    合卺已畢,果然聶氏面龐俊俏,禮度幽娴,金珠滿箧,羅绮盈箱,說不盡妝資富麗,誰不道瞿家娶得一房好媳婦,都是二郎的福氣。

    這瞿 的歡喜,且不必說。

     再說瞿珏見兄弟娶得這一頭好親事,人人羨慕,個個稱誇,心下暗想:“當初見了渾家姿色,一時強要結親,誰想是一窮鬼,妝奁何等淡薄!今日弟媳不惟人物豔麗,又且贈嫁千金。

    深自懊悔,昔年一念之差,忙中事錯。

    早知今日,悔不當初!”蓦地裡心窩兒不正,對着天嗟恨起來,不住的長籲短歎,悶悶不悅。

    這張氏是個乖覺的婦人,見丈夫如此模樣,心裡也度量着八分了,早晚溫存詢問,瞿珏初時托辭掩飾,後乘酒醉盡吐真情,長三短四,一一說了。

    張氏聽了,不覺失聲一笑。

    這笑裡不知是甚光景,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