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聽讒言潑皮興大訟 遇知己老穆訴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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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步。

    況兼死者不能複生,凡事留人情,日後好相見,有話理講,不必恁地啰唣。

    ”皮廿九低頭想了一會,袖手道:“承兄見教,似亦有理。

    但亡妹一時死于無辜,教我如何罷手?”裘五福将皮廿九扭到廳前耳房口,附耳低言,說了半晌,末後皮廿九笑道:“任憑兄長發付,敢不惟命是從。

    ”隻見濮員外又取數隻碗,請衆人吃茶。

     衆人都道:“這太公是萬丈無節的好人。

    ”一齊來勸皮廿九住手。

    裘五福轉入廳裡,将濮員外拽進後軒,說:“這厮們被我将言一說,口就軟了,這事還好收拾,不知太公與大娘子尊意若何?”濮員外忙招女兒下樓,把小裘之言說知,濮氏道:“隻憑爹爹作主,何必問我。

    ”濮員外引裘五福踅出軒側牆外茶廳裡,和衆親戚相見,濮員外道:“此位裘兄是小女敝鄰,皮廿九那厮十分無狀,仗托此兄解釋,彼已口懈,故邀進來和諸位酌量則個。

    ”衆親道:“請教裘兄,此事何以散楚?”裘五福道:“小可适以利害之言說彼,渠已心服,現物入手,即刻收兵。

    卑末年幼,不敢專主,故請教于濮老太耳。

    ”内中一人道:“彼索現物,不知幾何?況人命是假,行财是實,這事行不得麼!”裘五福道:“不然。

    晚輩有一鄙見,乞衆位斟酌。

    這事隻消如此如此,恁地恁地,列位以為何如?”衆人一齊道:“好,好!全仗,全仗!”大家商議定了,裘五福出外廳見皮廿九說了。

    皮廿九歡喜,暗中令衆人漸漸散去。

    耿家一面整下酒席,一面另秤銀兩去買棺木。

    将前門關了,止從後門出入。

    衆人陪皮廿九在茶廳裡坐。

    濮員外出名,将自己住屋做戤頭,倒提年月寫一紙百十兩欠契與皮廿九,一齊押了花字,将契付與裘五福收執。

    當面議定,待棺木出門安葬之後,方交銀兩。

    皮廿九呆着那副嘴臉,拿班做勢纏了一會。

    大家撺掇,契上又加了些銀兩,兩下和息了。

    皮廿九又道:“君子不羞當面,巧言不如直道。

    我妹子雖與耿大娘子因言語間受些淩辱,主仆情分,理之當然。

    又承濮太公與裘兄諸位長者分付,小子是個一刀兩截的硬漢,決無他說,單恨那瞿子良狗殺才,先将我妹夫謀死他鄉,怪我亡妹理論,又一腳踢傷了小腹,登時堕胎身死。

    這厮萬分狠毒,情理難容!真正三條人命,決要告他抵償,才洩此恨。

    列位長者做一盟主,濮太公與耿大娘子不可暗裡助他。

    若使小皮知道,變轉臉時,莫嗔我作事反複!”衆人道:“任從你去告誰,隻不要沾惹舍親便了。

    ”大家唱了一個簸箕喏,坐下吃酒,直至更深。

    皮廿九親自替妹子換了衣服,扛入棺裡,收殓畢,又到妹子卧房裡打開箱籠,收拾些衣飾細軟,打疊了包裹,拿回家去。

    就叫了四個火工來,捱至五更,擡棺出門,衆人送出,皮廿九千恩萬謝去了。

    濮氏謝了衆親,各自散訖不題。

     且說皮廿九分付火工且擡棺木去郭外暫寄,自卻乘夜央人做了一張狀子,次早徑到辰溪縣來,正值知縣裴爺升堂。

    皮廿九将詞狀當先遞上,知縣看狀子時: 三命事。

    痛其妹夫耿兔,禍遭兇惡,瞿天民謀财殺命,嫡妹皮氏理究緻死根由,觸怒踢打,登時堕胎身死。

    裡鄰裘五福等證。

    泣思三命含冤,極天慘變,叩台親剿,存殁銜恩。

    上告。

    縣官看畢,見是人命重情,當堂準了,随即佥牌,差公人拘喚正犯瞿天民、幹證裘五福等一幹人聽審。

    不題。

     且說瞿子良一時氣惱上,将皮氏踢倒,慌慌忙忙取路出城,奔到家裡,見了母親、妻子,将前事細細說了一番。

    婆媳二人驚得面如土色,一夜憂疑不睡。

    次早令人打聽消息,已知皮氏身死,舉家徨無措,寝食俱廢。

    瞿天民暗思二仙之言,毫厘不爽,又将廟中奇遇從頭至尾時母親說知,元氏未及答言,縣中公人已到。

    瞿天民延入客座坐下,忙辦酒飯相待。

    公人取牌出來看了,催并見官。

    瞿天民送出差錢,二公人嫌輕憎少,冷言熱語的奚落了一場,不收财物,徑自去了。

    次日複來絮聒,至晚又去。

    瞿天民懊惱,央人進城裡請劉浣商議。

    劉浣道:“這幹公人最是兇狠要錢,況人命二字,比他訟不同,些須之物,怎能完局?少刻待我款取。

    ”将及晌午時候,公人複來科索,喧嚷不已。

    劉浣迎出看時,内中一少年公人,姓穆名興,與劉浣系舊相識,昔年曾于南門外一所花園内同居。

    自遷居之後,許久不會。

    當下相見禮畢,各叙寒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