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耿寡婦為子延師 瞿先生守身矢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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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甚堪敬重,故此濮氏管待倍加豐厚。

    忽一日晚上,濮氏吃罷晚膳,正欲脫衣尋睡,猛聽得床頭戛戛之聲,急執燈看時,卻是一對蠶蛾,兩尾相接,在那裡交媾,四翅扇撲,故此聲響。

    濮氏疑道:“此物從何而來?”掀起枕席瞧看,見一個破損空紙包兒。

    問兒子時,答道:“早上在花園内撲得的,故包了放于枕下作耍。

    ”濮氏哏了一聲,将蠶蛾擲于床下,息燈睡了。

    閉眼一會,轉輾思量,睡不安枕,翻來覆去,心緒如麻,長籲數聲,披衣而起。

    此時天色曛熱,紗窗半啟,隻見一輪月色,透入羅帏。

    濮氏輕身下床,移步窗前,憑檻玩月,不覺欲火如焚,按捺不下,倚着圍屏,立了一回,奈何情興勃然,勢不可遏。

    一霎時面赤舌幹,腰酸足軟,反覺立腳不住,急縱身環柱而走,如磨盤一般。

    團團旋繞有百十個轉身,愈加遍身焦熱,心癢難禁,口咬衫襟,凝眸伫想,恨不得天上墜下一個男子來耍樂一番。

    又想着家下有幾個小厮,年俱長成,已知人事,尋覓一個消遣也好,隻是壞了主仆之體,倘若事露,醜臉何以見人?呆思一會,猛然想起瞿師長青年美貌,笃實溫雅,若諧片刻之歡,不枉人生一世,縱然做出事來,死而無怨。

    正是色膽如天大,隻因睹物生情,拴不住心猿意馬。

    當下側耳聽時,谯樓已打二鼓,回頭看憲兒和侍女們皆已熟睡,忙移蓮步,悄悄地開了房門,輕身下樓,踅出銀房,黑暗裡被胡床絆了一跌,急躍起轉過軒子,趁着月光,一步步捱出茶廳,早見是書房了。

    濮氏四顧寂然,伸出纖纖玉手,向前敲門。

    卻說瞿天民正在睡夢中,被剝啄之聲驚醒,心下疑道:“更闌人靜,何人至此?”急擡頭問道:“是誰?”門外應道:“是我。

    ”卻是一個婦人聲音。

    再問時,依舊應聲:“是我。

    ”瞿天民驚詫道:“這聲音分明是耿徒之母,夤夜至此,必有緣故。

    ”原來濮氏與瞿生雖未觌面相見,然常出入中堂,呼奴喚婢,這聲音卻是厮熟的。

    當下瞿天民口中不說,心下思量:夜深時分,嫠婦獨自叩門,必有私意存焉。

    不開門,慮生嗔怪,坐館不穩;若啟門,倘以淫污之事相加,如何擺脫?正暗想間,敲門之聲愈急,外廂輕輕道:“瞿相公作速開門,奴有一至緊事相懇,伏乞見納。

    ”瞿天民聽了濮氏嬌嬌滴滴的聲音,不覺心動,暗算計道:“這是他來就我,非是我去求他,無傷天理,何害之有?不惟他妙年麗色,抑且财谷豐饒,私情一遂,餘事可圖。

    ”即起身離床,正待啟門,忽擡頭見天光明亮,又猛省道:“阿呀,頭頂是甚麼東西!咦,隻因一念之差,險些兒堕了火坑矣!堂堂六尺之軀,頂天立地一個漢子,行此苟合之事,豈不自恥?此身一玷,百行俱虧,快不宜如此!”一霎時,念頭端正,邪欲盡消,側身而睡。

    又聽得門外唧唧哝哝,推敲不已。

    瞿天民心生一計,哼哼地假作鼾聲,睡着不理。

    濮氏低聲叫喚,無人偢倸,又延捱了一會,不見動靜,跌腳懊恨而回,徑進房内,恰好憲兒醒來聲喚,濮氏撫息他依然睡了。

    此時更覺欲動難禁,頻咽津唾,兩頰赤熱,小腹内那一股邪火直沖出泥丸宮來,足有千餘丈高,怎麼遏得他下?自古道:婦人欲動而難靜。

    耿寡婦被這魔頭磨弄了半夜,無門發洩,恨的他咬定牙根,雙手摟抱一條黑漆廳柱,兩足交叉,直至小腹中卷了一回,豁刺地一聲響,一塊物件從牝門裡脫将下來,就覺四肢風癱,一身無主,忽然暈倒床邊,半晌方蘇。

    又不敢驚動侍兒,隻得勉強撐起,把一床單布被将那脫下的物件取起包裹了,藏于僻處,又取草紙試抹了樓闆,撇在淨桶裡,才摸到床上,和衣眠倒,不覺沉沉睡去。

    直到次日辰牌時分方才醒來,覺得身子困倦,不能起床,一連将息了數日,漸得平複。

    心下感激瞿先生好處,不然已為失節之人了;還喜得隔門厮喚,未審何人,事在狐疑,幸不露醜,暗中自恨自悔。

    忽一日早上,見房内無人,将門閉上,取出那脫下的物件來看,原來是一團血塊。

    濮氏看了又看,心下暗忖道:“這一團血肉是婦人家色欲之根,若不天幸墜将下來,這禍孽何時斷絕?”嗟歎了一會,将此物依舊包藏過了。

    自此以後,濮氏竟絕了經水,毫無情欲之念。

    後人看此,有偈為證: 空彼欲想,斬去騷根。

     阿彌陀佛,救苦天尊。

     再說瞿天民自那夜閉戶不納,坐到天曉,自想道:“慚愧呀,也做了一個魯男子。

    但是婦人家水性,見我拒而不理,必生嗔怒,不知這館事如何?大抵事有定數,隻索由他!”當下自猜自疑,又早過了數日,依然仆役們伏侍殷勤,茶飯上更加醲酽,心下放寬了。

    不覺又是季夏,因見天氣炎熱,暫且歇館回家,并不将這事對母親、妻子說知。

    在家過了月餘,天色漸涼,仍然赴館,一來師徒相得,二來情義優渥。

    在耿家處館三年,這耿憲經史漸通,十分文雅,當年初冬,與一宦家結成親事。

    不期嶽翁寫一帖子,差家僮接女婿明春到衙裡讀書。

    濮氏難于推辭,暫且應允。

    至散館前一日,接父親濮員外商議道:“如今新親家請你外孫明年往他家下攻書,這事萬分難卻。

    但這瞿師長教憲兒何等用功!況且為人謙厚,在此三年,并無一言半語,怎好辭卻?事在兩難,如何區處?”這員外手拄拐杖,側着頭,不知答應甚話出來,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