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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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 “扶着他點,沙蒂翁①!”畢西沃對愛彌爾說,“太興奮了會要他的命。

    ” ①典出伏爾泰的名劇《查伊爾》,是劇中主人公認出自己的親生兒女,高興得幾乎暈倒時說的一句台詞。

    原詞是“扶着我點,沙蒂翁!”吧!他才是好樣的哩!” 這個繼承人憔悴的面孔的全部肌肉忽然交得蒼白可怕,面部線條在抽搐,臉上凸的地方顯得灰白,凹的地方顯得晦暗,整個臉龐變成青灰色,眼睛在發呆。

    他見到了死神。

    這位闊綽的銀行家,被花容凋謝的妓女和酒醉飯飽、臉帶倦容的賓客圍繞着,這種華筵告終,樂極生悲的情景,正是他的生命的生動寫照。

    拉法埃爾反複看了那張靈符三次,它舒适地展開在那條餐巾上畫出的殘酷的界線裡:他想懷疑這個事實,可是,一種清楚的預感,清除了他的懷疑。

    世界已屬于他,他可以為所欲為了,但他卻什麼也不想要。

    他象在沙漠中的旅行者,還有一點水可以止渴,但他必須計算尚有多少口水可以解渴,借以衡量他的生命的長短。

    他已看到每個願望的實現,都将縮短他的壽命。

    他終于相信這張驢皮的神妙了,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覺得自己已經病了,心裡在想: “我是不是得了肺病?我母親不正是害肺病死的嗎?” “啊!啊!拉法埃爾,你可以痛痛快快地樂一樂了!你打算給我點什麼呢?”阿姬莉娜問道。

     “我們來為他的舅舅,馬丁-奧弗拉亞蒂少校的去世幹杯“他會當貴族院議員的。

    ” “去你的!‘七月革命’之後,貴族院議員算得了什麼呢!”那位愛發議論的人說。

     “你會在滑稽劇院有自己的包廂嗎?” “我希望你能請我們全體大吃一頓,”畢西沃說。

     “象他這樣的人,做事準會很大方的,”愛彌爾說。

     這一群人的起哄和帶笑的歡呼聲,震蕩着瓦朗坦的耳朵,可是他半句也沒聽進去;他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一個無欲望的布列塔尼農民的單調機械的生活,他養兒育女,耕田種地,吃自己的荞麥面,甚至就着酒壺喝自己的蘋果酒,相信聖母和國王,在複活節領聖體,禮拜天在青草地上跳舞,并且聽不懂他的本堂神甫的說教。

    此刻呈現在他眼前的景象,這種豪華場面,這些妓女,這頓盛筵,這種窮奢極侈,都卡着他的咽喉,使他咳嗽。

     “您想要一點蘆筍嗎?”銀行家大聲問他。

     “我什麼都不要!”拉法埃爾用雷鳴般的聲音回答。

     “好哇!”泰伊番說,“您懂得财富的意義了,它是沒有禮貌的專利證。

    您屬于我們一夥!——先生們,大家來為黃金的威力幹杯。

    瓦朗坦先生已成為六百萬法郎的富翁,登上了權力的寶座。

    他是國王,他可以為所欲為,他淩駕一切,象所有的富翁那樣。

    對他來說,從今以後,‘法國人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過是載在大憲章前面的一句謊言。

    他不會服從法律,法律倒要服從他。

    沒有為百萬富翁而設的斷頭台,也沒有對他們行刑的劊子手!” “是的,”拉法埃爾答道,“他們都是給自己行刑的劊子手!” “這又是一種偏見!”銀行家嚷着說。

     “大家來喝酒吧!”拉法埃爾一面說,一面把那靈符塞進衣袋裡。

     “你這是幹什麼?”愛彌爾拉住他的手問道。

     “先生們,”他接着便對在座的客人說,這些人對拉法埃爾的态度正感到驚奇,“你們可知道我們的朋友德-瓦朗坦,我說什麼呀!我該說德-瓦朗坦侯爵先生,他擁有一種發财的秘訣。

    他要是有什麼願望,他的願望就能夠馬上實現。

    除非他象個奴才,象個沒心肝的人,否則他會使我們大家都發财。

    ” “啊!我的小拉法埃爾呀,我想要一副珍珠首飾,”歐弗拉齊嚷道。

     “要是他還有情義,他就會給我兩輛由駿馬駕駛的快速馬車!”阿姬莉娜說。

     “替我弄一筆年收十萬法郎利息的财産吧!” “給我開司米披肩吧!” “請替我還債!” “請你讓我的大瘦個子舅舅來一次中風!” “拉法埃爾,給我弄一筆年收一萬法郎利息的财産,我們就算兩訖了。

    ” “這已是不少的贈予啦!”公證人嚷道。

     “他還該好好治愈我的風濕痛!” “把定期利息弄低點吧!”銀行家嚷道。

     所有這些話語都象放煙火時迸射出的花束,随即消逝。

    這些瘋狂的欲望,也許比開玩笑要認真。

     “我親愛的朋友,” 愛彌爾一本正經地說,“我隻要得到每年收入二十萬法郎的利息就滿意了;喂,你好好給我弄吧!” “愛彌爾,” 拉法埃爾說,“難道你不知道這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好漂亮的借口!”詩人大聲地說,“難道我們不應該為朋友而犧牲嗎?” “我幾乎想要讓你們全都死掉,”瓦朗坦用陰暗、深沉的目光向同席的人橫掃了一眼。

     “瀕死的人特别兇狠,”愛彌爾笑着說,“你現在已經富有了,”他接着正正經經地說,“好吧,我看你不消兩個月就會變成肮髒的自私自利者。

    你已經變蠢了,你連開個玩笑都不懂。

    你就差隻相信那塊驢皮……” 拉法埃爾因為害怕大夥要嘲笑他,便不再做聲,于是拚命喝酒,把自己灌醉,好暫時忘掉他的不祥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