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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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多麼空虛啊,’伯爵夫人接着說,‘啊,别這樣,當心點!别象昨天那樣,把我抓傷了。

    哎,你瞧,我這裡還有你的爪子給我抓成的傷痕,’她邊說,邊給她看一隻皮膚光滑的膝蓋。

     “她把赤裸的雙腳穿進天鵝絨夾裡的絲絨拖鞋裡,然後,在朱斯蒂娜去拿梳子給她梳頭的時候,她解開了她的長袍。

     “-夫人,您該結婚,養孩子啦。

    ’ “‘養孩子!我就隻差這個不曾把我累死!’她嚷着說,‘找個丈夫!有哪個男人,我能和他……?今晚上,我的頭發梳得好看嗎?’ “-不怎麼好看。

    ’ “-傻丫頭。

    ’ “‘您把頭發梳成小發鬈是最糟不過的,’朱斯蒂娜說,‘您梳光滑的大發鬈要好看得多。

    ’ “-真的嗎?’ “‘夫人,真是這樣,隻有金褐色頭發的女人梳成明亮的小發鬈才好看。

    ’ “-要我結婚,不,不!結婚是一筆交易,我生來就不是做這種事的。

    ’ “對一個情人來說,這是多麼可怕的景象!這個孤獨的女人,既無親戚,又無朋友,既不相信愛情,也不相信别的感情;盡管她對于人類所共有的傾吐衷情的需要不那麼大,然而,為滿足這種需要,她也隻好跟她的女仆說些枯燥、無聊的話……目睹這種情形,我實在覺得她可憐。

    朱斯蒂娜給她脫衣服。

    她的最後一件衣服脫掉的時候,我好奇地欣賞她。

    她的胸脯跟處女的一樣,使我看了心蕩神迷;她那潔白粉紅的肉體,在燭光照耀之下,透過襯衣,活象一座輕沙包裹的銀質雕像在閃着光輝。

    不,她白璧無瑕的美,使她不害怕充滿愛情的眼睛的偷看。

    不幸的是:一個美麗的肉體,往往戰勝最堅強的決心!女主人坐在壁爐前面默然沉思,這時候,女仆點燃了懸在床前的白玉吊燈裡的蠟燭。

    朱斯蒂娜去找一隻湯婆子,準備溫暖被褥,伺候女主人上床睡覺;後來,又經過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對女主人無微不至地服侍,這說明馥多拉是多麼養尊處優,直到一切都妥妥帖帖,這女仆才離開她。

    伯爵夫人?了幾次身,睡得很不安穩,她在歎息;唇間發出可以聽到的聲音,這種聲音說明她的心情煩躁之至;她伸手到桌子上,拿了隻小玻璃瓶,在她的牛奶裡倒了幾滴棕色的液體,然後,喝掉這杯牛奶;最後,在幾次痛苦的歎息之後,她喊道: “-我的天呀!’ “這一聲悲歎,尤其是那凄慘的聲調,簡直把我的心都搗碎了。

    漸漸地,她躺着不動了。

    我不禁害怕起來;但是,不久我就聽到了熟睡的人那種均勻而有力的呼吸;我撥開顔色鮮豔的窗幔,離開我藏身的地方,來到她的床前,我懷着難以形容的心情注視她。

    她這樣躺着确是迷人。

    她象孩子那樣,腦袋枕着一隻胳膊;她那安詳漂亮的面孔,在花邊睡帽的襯托下,顯出一種甘美的神态,使我欲火如焚。

    我太自負了,還沒有理解我此刻的痛苦,我和她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這是自作自受,我隻好忍受着為自己準備的一切酷刑了。

    我在想:象我的天呀這類意義不明的片言隻語,也隻好撿拾起來,當作我的一切希望,它使我突然改變了對馥多拉的看法。

    這句話,如果不是無意義的,那就是深刻的,如果不是無内容的,那就是有事實的,它可以解釋為幸福,也存以解釋為災難,可以解釋為肉體的痛苦,也可以解釋為精神的煩惱。

    它是詛咒還是祈禱,是回顧還是前瞻,是懊悔還是恐懼?這句話包含着整個生活,赤貧的生活,或是富裕的生活;它甚至包含着罪行!隐藏在這個貌似女人的美麗外形下的啞謎再度出現了。

    馥多拉的行徑可以被人用各種說法來解釋,結果使她變成一個令人無從解釋的人物。

    時強時弱,時輕時重,變化莫測的呼吸,透過齒間,構成一種語言,我的思想和感情,都給這種語言吸引住了。

    我和她一起做夢,我希望能深入到她的夢境,去參與她的秘密,我在千百種矛盾的主意和無數感想之間猶豫不決。

    看到這副既安詳又純潔的漂亮面孔,我實在無法不把我的心獻給這個女人。

    我決意再來一次嘗試,對她傾訴我的生活,我的愛情和我的犧牲,也許我能引起她的憐憫,使這個從來不哭的女人,為我一灑同情之淚。

    我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這次最後的試驗上,盡管街道上的喧嚣告訴我白天已經來臨。

    曾有一瞬間我設想馥多拉在我的懷抱中醒覺過來。

    是的,我可以輕輕溜到她身邊和她躺在一起,伸出雙手把她緊緊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