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二十五下 列傳第一百五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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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權還,為愛將申叢所囚,折一足以待命。

    全忠署叢節度留後,叢中悔,夷其族。

    宗權至汴,全忠以禮迎勞,且曰:「公昔陷許,能戢兵賜盟,戮力勤王,烏有今日乎?」宗權曰:「英雄不兩立,天亡僕以資公也。

    」謷然無懼色。

    全忠以檻車上送京師,兩神策兵縻護。

    昭宗禦延喜樓受俘,京兆尹曳以組練,徇兩市,引頸視車外,呼曰:「宗權豈反者耶?顧輸忠不効耳。

    」觀者大笑,與妻趙俱斬獨柳下。

    宗權以中和三年叛,居六年而誅。

     董昌,杭州臨安人。

    始籍土團軍,以功擢累石鏡鎮將。

    中和三年,刺史路審中臨州,昌率兵拒,不得入,即自領州事。

    鎮海節度使周寶不能制,因表為刺史。

    昌已破劉漢宏,兵益彊,進義勝軍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

    僖宗始還京師,昌取越民裴氏藏書獻之,補祕書之亡,授兼諸道採訪圖籍使。

     始,為治廉平,人頗安之。

    當是時,天下貢輸不入,獨昌賦外獻常參倍,旬一遣,以五百人為率,人給一刀,後期即誅,朝廷賴其入,故累拜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爵隴西郡王。

    視詔書訖,字償一縑,歸當制官。

    而小人意足,寖自侈大,託神以詭衆。

    始立生祠,刳香木為軀,內金玉紈素為肺府,冕而坐,妻媵侍別帳,百倡鼓吹於前,屬兵列護門戺。

    屬州為土馬獻祠下,列牲牢祈請,或紿言土馬若嘶且汗,皆受賞。

    昌自言:「有饗者,我必醉。

    」蝗集祠旁,使人捕沈鏡湖,告曰:「不為災。

    」客有言:「嘗遊吳隱之祠,止一偶人。

    」昌聞,怒曰:「我非吳隱之比!」支解客祠前。

     始,罷榷鹽以悅人,豐衣食,後稍峭法,笞至千百,或小過輒夷族,血流刑場,地為之赤。

    有五千餘姓當族,昌曰:「能孝於我,貸而死。

    」皆曰:「諾。

    」昌厚養之,號「感恩都」,刻其臂為誓,親族至號泣相別者。

    凡民訟,不視獄,但與擲博齒,不勝者死。

    用人亦取勝者。

     昌得郡王,咤曰:「朝廷負我,吾奉金帛不貲,何惜越王不吾與?吾當自取之!」下厭其虐,乃勸為帝。

    近縣舉狂譟謼請,昌令曰:「時至,我當應天順人。

    」其屬吳繇、秦昌裕、盧勤、朱瓚、董庠、李暢、薛遼與妖人應智王溫、巫韓媼皆贊之。

    昌益兵城四縣自防。

    山陰老人偽獻謠曰:「欲知天子名,日從日上生。

    」昌喜,賜百縑,免稅征。

    命方士朱思遠築壇祠天,詭言天符夜降,碧楮朱文不可識。

    昌曰:「讖言『兔上金牀』,我生於卯,明年歲旅其次,二月朔之明日,皆卯也,我以其時當即位。

    」客倪德儒曰:「鹹通末,越中祕記言:『有羅平鳥,主越禍福。

    』中和時,鳥見吳、越,四目而三足,其鳴曰『羅平天冊』,民祀以攘難。

    今大王署名,文與鳥類。

    」即圖以示昌,昌大喜。

     乾寧二年,即偽位,國號大越羅平,建元曰天冊,自稱「聖人」,鑄銀印方四寸,文曰「順天治國之印」。

    又出細民所上銅鉛石印十牀及它鳥獸龜蛇陳于廷,指曰「天瑞」。

    其下制詔,皆自署名,或曰帝王無押詔,昌曰:「不親署,何由知我為天子?」即榜南門曰天冊樓。

    先是,州寢有赤光,長十餘丈;虺長尺餘,金色,見思道亭。

    昌署寢曰明光殿,亭曰黃龍殿,以自神。

    以次拜置百官,監軍與官屬皆西北嚮慟哭,乃北面臣昌。

    或請署近侍,昌曰:「吾假處此位,安得如宮禁?」不許。

    下書屬州曰:「以某日權即位,然昌荷天子恩,死不敢負國。

    」 初,官屬不徇昌旨者,節度副使黃碣、山陰令張遜皆誅死。

    鎮海節度使錢鏐書讓昌曰:「開府領節度,終身富貴,不能守,閉城作天子,滅親族,亦何賴?願王改圖。

    」昌不聽,鏐悉兵三萬攻之,望城再拜曰:「大王位將相,乃不臣。

    能改過,請諭還諸軍。

    」昌懼,獻鏐錢二百萬緡犒軍,執應智、王溫、韓媼、吳繇、秦昌裕送於鏐,且待罪。

    鏐乃還,表於朝,以為昌不可赦,復討之,傅城而壘。

    昌又執朱思遠、王守真、盧勤送鏐軍求解。

    昭宗遣中人李重密勞師,除昌官爵,授鏐浙東道招討使。

    昌乃求援於淮南楊行密,行密遣將臺濛圍蘇州,安仁義、田頵攻杭州,以救昌。

    鏐將顧全武等數敗昌軍,昌將多降,遂進圍越州。

     候人言外師彊,輒斬以徇;紿告鏐兵老,皆賞。

    昌身閱兵五雲門,出金帛傾鏐衆。

    全武等益奮,昌軍大潰,遽還,去偽號,曰:「越人勸我作天子,固無益,今復為節度使。

    」全武四面攻,未克,會臺濛取蘇州,鏐召全武還,全武曰:「賊根本在甌、越,今失一州而緩賊,不可。

    」攻益急。

    城中以口率錢,雖簪珥皆輸軍。

    昌從子真得士心,昌信讒殺之,衆始不用命。

    又減戰糧欲犒外軍,下愈怨,反攻昌,昌保子城。

    鏐將駱團入見,紿言:「奉詔迎公居臨安。

    」昌信之,全武執昌還,及西江,斬之,投屍于江,傳首京師,夷其族。

    於是斬偽大臣李邈、蔣瓖等百餘人,發昌先墓,火之。

    昌敗,猶積糧三百萬斛,金幣大抵五百餘帑,而兵不及萬人。

    鏐遂為鎮海、鎮東兩軍節度雲。

     贊曰:唐亡,諸盜皆生於大中之朝,太宗之遺德餘澤去民也久矣,而賢臣斥死,庸懦在位,厚賦深刑,天下愁苦。

    方是時也,天將去唐,諸盜並出,歷五姓,兵未嘗少解,至宋然後天下復安。

    漢之亡也,天下大亂,至晉然後稍定;晉之亡也,天下大亂,至唐然後復安。

    治少而亂多者,古今之勢,盛王業業以求治,可少忽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