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唐耕心應戰受創 顔鳳妮古道熱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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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山雖不在五嶽之内,但登過五嶽的人都說,論氣魄、瑰麗以及峰巒之奇,五嶽也有所不及。

     這次到黃山,心情又自不同,老友為他而死,雖殘敵一手,這仇報得還不夠徹底,将繼續追蹤。

    而這次未見連蓮,心情十分微妙,報恩或報仇都不偏廢。

     事實上到黃山來也是蹤仇的順路。

     這峽谷對他太熟了,盡管殘月在天,秋意瑟索,他的内心卻是熱的。

     到達絕峽中,景物依舊,卻不見人。

    當然,姑娘不會來得太早,他有耐心等待。

     這兒的一草一水,一山一石,都有說不出的親切之感。

    但他等了很久,一直不見人影,來時殘月中天,此刻快要落了。

     “她會耍我?應該不會這樣對待一個報恩的人吧!” 有一點困惑,和龍三決戰時,她似乎在一邊窺伺,且發出驚呼,到底是為他還是為龍三驚呼? 他越等越不耐,除非她發生了什麼意外,沒有理由失約,直到他在一塊岩石上發現一塊小石壓着一封信時,才憂喜參半地念着:“……家師待我如己出,他老人家隻有一個兒子,那就是龍三……” 唐耕心陡然一震,天下居然有這等巧合的事,她居然是龍三的同門師妹。

     “龍三劫镖殺了唐大俠的好友,我不能阻止你報仇,正如很久以前,家師要求我将來嫁給龍三,我也答應了同樣無可奈何的事。

    但遇上你之後,我知道那太輕諾,也太草率,如果你未殘他一手,你我或有可能。

    而現在,即使我能說服你向家師道歉,隻怕家師也不會接受,因為一個練武者失去右手,比死亡還要殘酷……” 殘月快落了,此刻四周的景物,滿目蒼涼,與來時迥然不同,他兀立在抖峭的夜風中,要不是衣袂飄飄,可能被人當作一個石像呢? 正是:子期不在伯牙往,高山流水空斷腸。

     □□□ 曾幾何時?他們還在小酌中研究走镖定計的細節!如今老友顔學古及一幹心腹部下墓木已拱,墳上野草盈尺。

     唐耕心上香跪拜已畢,夕陽餘暈下來了一人,正是“鹞子”筱飛。

    隻點點頭,十分冷淡,他提來一個大食盒,一一擺在石桌上,然後跪拜,伏地悲恸。

     唐耕心也流了一陣眼淚,好一會他才勸筱飛道:“筱兄,人死不能複生,好在我已斷了龍三一隻右手!” 筱飛漠然道:“顔莊主和部下十二條人命,隻換了龍三一隻右手,筱某有個感想,他的一隻手太貴,我們莊主和屬下的命太賤!” 唐耕心好像嗆了一口冷風,道:“筱兄,并非為顔兄及其弟兄報仇就到此為止,而是斷手的龍三跑了我未追上。

    ” “但願如此!”筱飛收拾了奠品回頭就走,但又停下道:“十二具遺體中的十一具全找到安葬,隻有我們莊主的沒有。

    ” “什麼?顔兄的遺體尚未找到?” “不錯!” “這不是學古兄的墳墓嗎?” “石碑上不是明明有“衣冠冢”字樣。

    ”說完就走了。

     “筱兄……”唐耕心也不怪他,顔學古為他出力還送上一命,“一瓢山莊”中的精英全失,他不能辭其咎。

    他追上道:“筱兄,當時你是否看到字古失招被殺,他中镢的部位在何處?” “好象在‘膻中穴’。

    ” “這……”一個人雙足陷入爛泥中,又因劍也刺入泥中而為一高手所逞,攻擊的又是死穴,哪會有存活的機會? 唐耕心怔立在黃昏殘照中,筱飛已經去遠了。

     顔學古的遺體不見。

    絕不會是龍三帶走,這是沒有必要的。

    如被野獸拖走,也不合正好拖走顔學古的遺體,況且也會留下野獸的足迹。

     唯一的可能是他沒有死,帶傷忍痛離去,或被人救走。

    當然,由于龍三恨透學古兄設計騙他,使他徒勞奔波,而把他的屍體丢入河中瀉忿,也并無可能。

     為了這想法,他特地到出事地點查勘地形,以及爛泥中留下的足印,隻可惜由于漲潮、退潮,多數足印及血漬已幾乎淹沒。

     他計算當時的潮汐和水流,而往下遊去找以及詢問住在河邊的人家,卻沒有一點頭緒。

     唐耕心雖然心情惡劣,卻下定決心要先找到顔學古的遺體,然後再繼續報仇。

     他在—個小鎮上投宿,由于太累,才一更稍過二更不到就上床入睡,但是卻被不很大的聲音驚醒。

     一柄匕首上戳着一張紙條釘在桌上,他雖驚奇,但不意外,因為龍三絕不會就此罷休的。

     紙上很簡單地寫了兩句話:三更有個絕世高手來找你,請于二更前離此。

     具名落款和稱呼都沒有,但自筆迹上可以看出是女人寫的,潦草中不失娟秀。

     誰要來?龍三的親人,十之八九如此。

    為了顔學古的死,他負疚頗深,所以決定不走。

     在三更前,他養精蓄銳,使體能保持最佳狀态。

     告警的是誰?連蓮?因為他一直未見過她的筆迹,這是十分可能的。

     三更稍過,院中有人低聲道:“唐耕心,跟我走吧!” “尊駕何人?” “‘鎮八荒、踏雪無痕、大羅散人、龍潛門下大弟子辛南星!” 心頭一凜,他不能不承認,“神行太保”辛南星确是一大勁敵,就以幾個大門派掌門來說,也非敵手。

     這等人物找上門,如果不談兇險,卻也是一件十分光榮的事,不夠份量的對手,辛南星不會親自出手。

     “原來是辛大俠!” “閑話少說,你可敢跟我到陰陽壁上與辛某一決高下?” “唐某沒有不敢的事,想必大俠為龍三之事而來,試問若辛大俠是在下,有人劫镖不成而殺你的好友,辛大俠又該如何?” “滿狗的镖銀,人人劫得,為滿狗作走狗者,人人殺得!” 唐耕心道:“辛大俠,朝代更替,與氣數有關,明末宮廷腐敗,妄臣當道。

    所以‘推背圖’第三十二卦象有識雲:馬迹北阙,犬嗷西方,八九數盡,日月無光。

    ” “圖中有一阙門,門内有一馬。

    ”唐耕心道:“阙内一馬,即‘馬迹北阙’是個‘闖’字?昭示李自成陷燕京,‘八九數盡’,是指八加九得十七,指明之十七世。

    ‘日月無光’表示‘明’之熄滅。

    ”唐耕心又道:“辛大俠乃是高人門下,不會不讀這千古奇書。

    在劫難逃,人豈能勝天?” 辛南星冷笑道:“唐耕心,你既然研究過‘推背圖’,鳳巢鸠占、星象蔔卦之類,自然也不在話下,你不妨為你自己蔔一下,今夜可能逃出生天?” 唐耕心道:“個人的未來休咎,唐某從不放在心上。

    ” “那麼我們走吧!如果唐大俠認為那陰陽壁處本人已預作埋伏,許可以另行指定地點。

    ” “就是陰陽壁吧!” □□□ 陰陽壁是距此十裡外山中一處峭壁,壁下是河岔。

    石筍岩遍布,雖隻三十丈左右高度。

     由于大部分壁面都是刀削般的大麻石。

    寸草不生,所以此處當作為尋短及對決之地。

     敢到此處來對決的人,對自己的技藝自然有充分的信心,而此處險峻的主要原因是外高内低,也就是越靠近絕壁邊緣處越低,形成斜玻。

    即使是高手來此,也不禁怵目驚心。

     辛南星約四十左右,成名己十五年以上,素行自不會像龍三那麼荒腔走闆。

     “唐耕心,你斷龍三師弟之手用了多少招?” “約一百五十招左右。

    ” “好!”辛南星冷漠而自負地道:“如果我不能在一百二十招以内勝了你,就算一百二十一招勝了也不算,咱們改日再戰!” “辛大俠的豪氣令人敬佩,隻怕僅是知己而非知彼的評估!” “亮劍吧!” 開始之後不久,唐耕心就相信辛南星不是一個狂妄吹噓的人,幾乎一出手,三五招内就發現,這是一個罕見的高手。

     辛南星的想法和他略似,他一直以為武林中的年輕高手,都在他的師父“鎮八荒”門下,現在他不但驚奇,也自悔膚淺。

     因為唐耕心還比他小了十歲左右。

     他們在這種絕地對決,事先又未通知别人,居然有人觊觎,這是個少女。

     他們在百招之内就精粹盡出,一個想在一百二十招之前達到目的,甚至更前些;另一個不但想拖過一百二十招,甚至在一百五,七十招内小勝此人。

     不過唐耕心不能不承認,平心而論,他勝對方的機會較少,除非對方臨時疏忽出錯了招,而一流高手會發生這種事的機會也不多。

     越是接近一百二十招,雙方越緊張,現在已近一百一十招,唐耕心體會到有生第一次的無俦壓力。

    和龍三力博時,他還有充分的信心,但現在他幾乎隻求能搪過一百二十招就知足了。

     隻要拖過一百二十招,辛南星就會停手而再訂期約戰。

     有此念頭,已經落了下風,他當然不是貪生怕死或輸不起的人,而是為好友複仇,重責在身。

     還差兩招就是一百二十招,而辛南星也卯上了十成的内力,施出師門所傳的續命絕招“招蜂引蝶”時,瞬間,唐耕心移轉五個方位,衣上仍又添四個裂口.肩頭處還挨了一掌。

     此刻他隻知道甯死不輸,哪怕在一百二十一招上被擊斃也在所不惜,一定要搪過一百二十招這個大限。

     這絕招造成唐耕心的危機和創傷,卻仍然不是絕對的,因為唐耕心也掃了他一腿,正中腰腹之間。

     隻不過唐耕心負傷加上全力掃出一腿,由于壁邊坡度大,又是碎石遍地,重心一個不穩,打了個踉跄。

    此刻距離絕壁邊不過一步半左右,而—百二十招隻差一招。

     由于雙方目前相距三步以上,唐耕心踉跄—下,辛南星中腳後退,要攻擊必須重整旗鼓,作最後一招的決定性一擊。

     要不是辛南星在這緊要關頭上挨了一腿,他已經達到一百二十招内戰勝唐耕心的目的了。

     這麼一來,辛南星已失去了一鼓作氣乘勝追擊的優越條件,這最後一招實無把握一擊成功。

     絕對的勝利——不失招的美夢已碎,當他再次撲上時,唐耕心掄起長劍的右臂突然失去了速度,本應及時檔住對方一掌,由于這一滞凝而被擊中左胸腹之間。

     坡度大,碎石多,站立不穩,唐耕心連退兩步,翻身墜下陰陽絕壁。

     有此結果,連辛南星都大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