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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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議 【九變而賞罰可言】 萬物待是而後存者,天也;莫不由是而之焉者,道也;道之在我者,德也;以德愛者,仁也;愛而宜者,義也。

    仁有先後,義有上下,謂之分;先不擅後,下不侵上,謂之守。

    形者,物此者也;名者,命此者也。

    所謂物此者,何也?貴賤親疏,所以表飾之,其物不同者是也。

    所謂命此者,何也?貴賤親疏,所以稱号之,其命不同者是也。

    物此者,貴賤各有容矣;命此者,親疏各有号矣。

    因親疏貴賤任之以其所宜為,此之謂因任。

    因任之以其所宜為矣,放而不察乎,則又将大弛,必原其情,必省其事,此之謂原省。

    原省明而後可以辨是非,是非明而後可以施賞罰。

    故莊周曰:“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義次之,仁義已明而分守次之,分守已明而形名次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己明而賞罰次之。

    ”是說雖微莊周,古之人孰不然?古之言道德所自出而不屬之天者,未之有也。

    堯者,聖人之盛也,孔子稱之曰,“惟天惟大,惟堯則之”,此之謂明天;“聰明文思安安”,此之謂明道德;允恭克讓,此之謂明仁義;次九族,列百姓,序萬邦,此之謂明分守;修五禮,同律度量衡,以一天下,此之謂明形名;棄後稷,契司徒,臯陶士,垂共工,此之謂明因任;三載考績,五載一巡狩,此之謂明原省;命舜曰“乃言底可績”,謂禹曰“萬世永賴,時乃功”,“蠢茲有苗,昏迷不恭”,此之謂明是非;“臯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明”,此之謂明賞罰。

    至後世則不然,仰而視之曰:“彼蒼蒼而大者何也?其去吾不知其幾千萬裡,是豈能如我何哉?吾為吾之所為而已,安取彼?”于是遂棄道德,離仁義,略分守,慢形名,忽因任,而忘原省,直信吾之是非,而加人以其賞罰。

    于是天下始大亂,而寡弱者号無告。

    聖人不作,諸子者伺其間而出,于是言道德者至于窈冥而不可考,以至世之有為者皆不足以為,言形名者,守物誦數,罷苦以至于老而疑道德,彼皆忘其智力之不贍,魁然自以為聖人者此矣,悲夫!莊周曰:“五變而形名可舉,九變而賞罰可言”,“語道而非其序,安取道?”善乎,其言之也!莊周,古之荒唐人也,其于道也,蕩而不盡善,聖人者與之遇,必有以約之,約之而不能聽,殆将擯四海之外,而不使之疑中國。

    雖然,其言之若此者,聖人亦不能廢。

     【夫子賢于堯舜】 孟子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謂神。

    ”聖之為稱,德之極;神之為名,道之至。

    故凡古之所謂聖人者,于道德無所不盡也。

    于道德無所不盡,則若明之于日月,尊之于上帝,莫之或加矣。

    《易》曰“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此之謂也。

    由此觀之,則自傳記以來,凡所謂聖人者,宜無以相尚,而其所知亦同。

    宰我曰:“以予觀于夫子,賢于堯、舜遠矣。

    ”而世之解者必曰:“是為門人之私言,而非天下公共之論也。

    ”而孟子亦曰:“生民以來,未有如夫子。

    ”是豈亦門人之私言而非天下公共之論哉?為是言者,蓋亦未之思也。

    夫所謂聖賢之言者,無一辭之苟。

    其發也,必有指焉;其指也,學者之所不可不思也。

    夫聖者,至乎道德之妙,而後世莫之增焉者之稱也。

    苟有能加焉者,則豈聖也哉?然孟子、宰我之所以為是說者,蓋亦言其時而已也。

    昔者道發乎伏羲,而成乎堯、舜,繼而大之于禹、湯、文、武。

    此數人者,皆居天子之位,而使天下之道浸明浸備者也;而又有在下而繼之者焉,伊尹、伯夷、柳下惠、孔子是也。

    夫伏羲既發之也,而其法未成,至于堯而後成焉。

    堯雖能成聖人之法,未若孔子之備也。

    夫以聖人之盛,用一人之知,足以備天下之法,而必待至于孔子者,何哉?蓋聖人之心,不求有為于天下,待天下之變至焉,然後吾因其變而制之法耳。

    至孔子之時,天下之變備矣,故聖人之法亦自是而後備也。

    《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此之謂也。

    故其所以能備者,豈特孔子一人之力哉?蓋所謂聖人者,莫不預有力也。

    孟子曰“孔子集大成者”,蓋言集諸聖人之事,而大成萬世之法耳。

    此其所以賢于堯、舜也。

     【三不欺】 昔論者曰:“君任德,則下不忍欺;君任察,則下不能欺;君任刑,則下不敢欺。

    ”而遂以德、察、刑為次。

    蓋未之盡也。

    此三人者之為政,皆足以有取于聖人矣,然未聞聖人為政之道也。

    夫未聞聖人為政之道而足以有取于聖人者,蓋人得聖人之一端耳。

    且子賤之政使人不忍欺,古者任德之君,宜莫如堯也,然則兜猶或以類舉于前,則德之使人不欺,豈可獨任也哉?子産之政使人不能欺,夫君子可欺以其方,故使畜魚而校人烹之,然則察之使人不欺,豈可獨任也哉?西門豹之政使人不敢欺,夫不及于德而任刑以治,是孔子所謂“民免而無恥”者也,然則刑之使人不欺,豈可獨任也哉?故曰:此三人者,未聞聖人為政之道也。

    然聖人之道,有出此三者乎?亦兼用之而已。

    昔者堯、舜之時,比屋之民,皆足以封,則民可謂不忍欺矣。

    放齊以丹朱稱于前,曰:“へ訟,可乎?”則民可謂不能欺矣。

    四罪而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