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長舌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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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謝,牢記在心中。

    但他有一點甚是不解,自己問他姓氏稱謂,并沒有不妥或失禮之處,他卻怎的吞吐半響,好像很不願以名諱示人,這又是為了什麼緣故呢? 他生性本不善疑,是以這念頭也隻不過在腦中一現即穩,并未深深刻在記憶之中。

     兩人這一番談論,不覺時已夜盡,那崔易祿尖着嗓子将客店掌櫃喚了來,命他搬上一桌豐盛酒筵,為傅小保洗塵。

     傅小保本欲辭謝,當不得崔易祿一力自作主張,硬邀入席,開懷暢飲了起來。

     這崔易祿看來也不過才三十以内,身上打扮裝束,一派斯文。

    但舉止卻甚是粗魯,口中言語不雅,又不理會人家能喝不能喝,隻大杯大碗強要傅小保和他幹杯暢飲。

    稍不順他的意思,便開口罵人,那罵人語句雖非下流話,卻往往刻薄萬分,令傅小保哭笑不得,尴尬萬分。

     傅小保心中别扭,隻礙在他是自己師門尊長,處處隻得忍讓三分。

    兩人入席人不過半個時辰,一大罐“狀元紅”已被他喝得涓滴不存,尚且兀自嚷着加酒,臉上絲毫未露醉态。

    傅小保此時早已面泛紫紅,頭昏腦脹,忙道:“前輩的确宏量,但在下業已不勝酒力,無法再奉陪前輩多飲幾杯……” 崔易祿笑道:“這點酒算得什麼,想當初我和你師父唐百州,常在終南絕頂拼飲,各人往返五次,從山下搬運二十罐美酒到山頂上去,一口氣拼賭喝得一滴不剩。

    事後還将那二十個酒罐子排列地上,當作梅花樁使用,兩人就在上面,喂上三五百招,那才真叫過瘾哩!” 傅小保駭然,心中暗想:“這崔易祿酒量如何,我自是不知,但我那恩師唐百州,卻從未見他嗜酒酗飲過,這你不是胡吹得太過份了嗎? 崔易祿見他神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笑道:“小傅,你不信是不是?今夜你看我一個人再幹一罐,喝完之後,你隻管睡你的覺,我還得趁着月色,趕往刁家寨,看看刁老頭有何動靜投有?天明返來,定然帶給你一件信物為證,你說可好?” 傅小保陡地精神一震,急忙說道:“前輩既有此意,何如咱們立刻撤去殘席,一同往刁家寨走走?” 崔嶽祿道:“不成,一則你遠道趕來,應該休息,别太辛苦。

    二則我這脾氣,如不喝酒,任什麼事也不能辦。

    再說此處離刁家寨并不太近,一夜之間往返,帶你一起,隻怕就趕不及了。

    ” 傅小保聽了,面上羞得绯紅,不服地說:“前輩既未見在下趕過路,怎就知道會走得太慢呢?” 崔易祿道:“那還用猜嗎?我從你眼中神光,一下子便看得出來,你最近似乎功力曾有突進,但急則不達,沒有一段時間的苦練,你還不能發揮内力全都威用,你看我說這話可對?” 傅小保猛然一驚,登時背上冷汗直冒,倒把酒意驚醒了一些,忖道:“看他年紀并不太大,怎的目光會如此銳利?連我新近所得奇遇,也一眼看了出來。

     這時候,掌櫃的果然依言又送來了一罐酒,崔易祿淡淡一笑,立起身來,橫掌順罐口上輕輕一削,那封口泥土應手而飛,竟比刀砍劍削的還要幹淨俐落。

    崔易祿不用杯碗,用口就着罐口,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哪消一會工夫,比喝水還要輕松,果然将一罐美酒喝了個精光。

    抛卻酒罐,用袖子橫着擦擦嘴,笑道:“好酒,好酒,可惜夜裡有事,未能盡興一醉。

    ” 說罷,揮手命店家撤去殘席。

    行到窗口,仰頭望了望天際月色,點頭一笑,未見他攜帶任何兵器,僅隻把外衣前襟向腰間一紮,向傅小保道:“你好好回房休息,天明之後,我叫你看一件東西。

    ” 傅小保忙一閃身,橫攔在房門口,道:“此事乃晚輩師門之事,自應由晚輩自行出手,前輩如不允同行,未免太令晚輩無地自容了。

    ” 崔易祿臉色一沉,道:“這又不是真打架,我今夜隻去暗中看看,你且等我返來之後,何時由你出手行動,那時再作打算,難道你還怕我搶你的功勞不成?” 傅小保被他罵得啞口無言,愣了愣,還想再度申辯,耳旁但聽崔易祿輕輕冷笑一聲,人影閃晃,那崔易祿竟然不經房門,直接從窗口飛穿而出,眨眼間,便沒于夜色之中。

     傅小保心裡又氣又惱,又愧又羞,用掌捶着手掌,低頭在房中往來徘徊。

    本來任由他前往刁家寨探探動靜,原無關緊要,但他卻氣不過崔易祿言語之中,對自己太過小觑。

    要照他那口氣說起來,自己若不依靠他,難不成這一趟大巴山便算白跑了嗎? 他正自氣憤不服,蓦然間,突見适才崔易祿立身處地面上,怎的漫了一大灘,好似潑了一盆水在地上似的。

    他心中一動,忙上前兩步,俯身地上一嗅,一股濃烈酒味,直沖上來。

     他不禁大吃一驚,這才恍然何以崔易祿一口氣喝了那麼一大罐酒,竟會毫無醉意。

    原來他是仗着内功精純,在施展“浸掌沸水”之法,将所吃的酒,全從腳下逼出體外了。

     這種“漫掌沸水”功夫,他在山腹石穴中曾看到那兩冊“古氏拳劍掌功精華”上有詳細記載,叙述一個内功已到相當火候的人,探手浸入水中,可以憑藉自身内功發出的熱力,由手掌傳導入水,一段時間之後,能夠将水煮沸。

    依這同樣的道理,可将飲入腹中的水、酒,甚至毒性不太重的毒液,以内力逼出體外。

     傅小保也隻不過在書冊上看到這種記述,至于是否能夠付諸事實,他自己不到那種火候,自然也隻好信疑參半,誰知今夜會在這客店之中,發現崔易祿竟然真正的施展這種駭人聽聞的功夫呢? 他暗地心驚不已,似乎總覺得那自稱師門長輩的崔易祿,帶有幾分神秘之處。

    疑心頓起,當下匆匆返房,束紮了一番,“玄鐵劍”負在肩後,緬刀纏在腰際,悄悄越窗而出。

     一擰身,躍上了房頂,略為打量了一下方向,便提氣伏腰,運足腳力,向刁家寨疾馳奔去。

     夜空中月色甚明,輕風拂面,令人神爽,傅小保此時酒意業已全消,腳下分毫不停,快如一縷輕煙,伏腰疾趕,晃眼間出了大竹河,投身群山之中。

     奔行了不足盞茶之久,來到一片茂密的竹林邊緣,夜風吹動林梢,枝葉相碰,發出“沙沙”聲響。

    傅小保忙在林前止步,忖道:江湖中有逢林莫入的戒條,這附近已是“蛇形門” 的勢力範圍,林中有無暗樁,甚是難料,不如幹脆越林而行,一面也看看自己的輕功,可有些什麼長進。

    想罷,深深提了一口真氣,兩腳頓處,身形“嗖”地直拔起四丈有餘,輕飄飄落在竹林梢頭。

     那竹林每一根均約有碗口粗細,林梢處也有小指般大小,傅小保足尖點着林梢,那棵翠竹僅隻向下略為一沉,又微微向上彈了起來。

    他停身竹頂,随着竹子起伏,臨風搖曳,宛若騰雲駕霧似的,既覺得意,心中一喜,換了一口氣,邁開步子,居然踏着林梢,向前疾飛,哪消片刻工夫,已快将一座竹林奔完。

     正當他心中暢美非凡之際,倏忽間,突聽“嗖”地一聲輕響,一條人影,快如脫弦箭矢,從腳下林中彈射了出來,一陣風也似,直奔東北方而去。

     傅小保在上面被他吓了一跳,錯顧之際,一口真氣沒有換上,險些從林梢上跌落下來。

     急切間隻得趕緊借勢飄身腳落實地,忍不住又驚又怒,低喝道:“什麼人,站住!” 那人影不聞不理,眨眼工夫,已奔出十餘丈,傅小保一生氣,探手就扣了一枚“金蓮子”,頓足縱身,飛趕了過去,一面追,一面又喝道:“朋友,再不留步,可别怪在下要用暗青子招呼你了!” 前面人影奔行之速,竟然不在他之下,就這樣幾句話光景,隻見他閃躍前行,又已跑遠了五丈有餘,迎面吹至的晚風中,卻傳來輕輕兩聲嗤笑。

     傅小保怒從心起,忙也伏腰急追,隻想能距離拉得略近,便用“金蓮子”弄倒他,倒要看看是個什麼狂妄人物。

     這一來,兩人好似較上了腳勁,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宛若流星趕月,風馳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