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一回 誇豪富兄殓拟捐官 下訃聞商量請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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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或者賞臉,也未可知。

    此外各客是否可以下訃,且同帳房商議再定。

    寶玉一念方畢,又是一念,因阿二既無妻室,那有子女,今日孝帏中缺少謝孝的尚不要緊,到了出材時候,出去一個空功布,豈不有失觀瞻嗎?怎奈此地親族無人,何來嗣子?隻好托阿金到育嬰堂裡去,抱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充作他的兒子,有何不可? 不言寶玉在樓頭思想。

    再表下面甚為熱鬧,門前鼓手迎賓,先後來了十餘位送殓的大小元緒公,各在靈前叩首,看了這等的場面,無不說阿二福氣,得如此死後風光。

    待到吃過中飯之後,和尚、道士以及土工、漆匠、内外執事、炮手等人役一齊畢集,伺候入殓。

    約摸至兩下多鐘,贊禮整備堂祭,寶玉與玉蓮、芸台、月仙一一祭過,然後送殓諸元緒挨次拜了。

    其時哭聲如沸,土工人等入内,旗鑼傘扇、紅黑帽各執事分班站立兩旁,外邊放炮連聲,裡面先請冠請珠,與死屍戴了大帽,上了朝珠,阿二一個烏龜,居然像一位四品亡故的大員。

    珠與冠請畢,方請棺材進來,自有土工等料理。

    但是無人捧頭,不好看相,寶玉隻得權命玉蓮捧頭,月仙捧足,将他入殓。

    少頃請蓋請位,既無孝子,隻好虛行故事的了。

    諸事均畢,左右執事退下,門外炮聲亦絕,靈前放下孝帏,擺好座台,陳上祭筵,掌禮在旁喝禮,自寶玉起,以至送殓等人,各各贊拜,末後做過熱淘羹飯,方才殓事告竣,送殓各元緒全行散去。

    惟有帳房此刻甚忙,當日開銷六局人等,一項一項的摘帳分發。

    書中不能細表。

    直至傍晚六下多鐘,人聲始靜。

    帳房結清帳目,交與寶玉,亦然回去。

    當晚寶玉也辛苦已極,連夜飯都沒有吃,便去安睡,一宵晚景休提。

     到了來日上午十一下鐘,寶玉方始起身,梳洗後,與阿金、阿珠說起昨天所想的心事,阿金道:“倪到育嬰堂去弄一個小子來倒容易格,包勒我身浪末哉,可惜想着得晏(讀俺)仔點,勿然,昨日還好扮場面格勒。

    至于客人搭下訃聞,請點主,勿知阿辦得到笃?既經要請教帳房末,蠻好,今朝阿要去請俚來介?”寶玉道:“要格,奴還要托俚去畫喜神、寫挽對勒。

    阿珠,下樓交代相幫笃去請罷。

    ”阿珠答應,自去傳話,不表。

     約有一個時辰,方将帳房請到。

    寶玉單提起下訃、請客點主一節,帳房沉吟了片刻,始說道:“客人那邊,照規矩是不能請,即請了也不肯來的,他貴我賤,如何下得訃呢?然有一說,好在上海地面是個烏糟糟的所在,不論紳衿客商,所重者金錢主義,即極卑極污的,一朝發迹,他們也肯俯就往來,因洋人租界之上依稀别有一天,做官的不怕有玷官箴,做紳的不怕聲名狼藉,至于富商大賈,更不足論了,所以此刻你們下訃,諒無妨礙,斷不至抛擲門外的。

    若請他們來點主,卻要多費些銀錢,有了銀錢到手,就不問何等人家,欣然來了,但真真讀書的迂夫子,卻請不得的,因他尚有些廉恥的呆氣,不及紳商的辦事圓通呢。

    ” 寶玉聽了這篇議論,足證是閱曆有得之言,便說道:“格幾化事體,才要托費心格哉。

    ”帳房道:“曉得曉得,隻是許多交往的客人,你們須酌量開個姓名單,我才好寫訃上的簽條呢。

    至若點主與襄題三位,亦須預先議定,另備帖子相請,然後當日再用全副執事去接他才是。

    ”寶玉唯唯,又托他請人畫喜神、寫挽聯等事。

    帳房道:“既然有這許多事情托我,我要去了,前後隻有七天工夫,異常局促,雖刻印訃聞已經早上去關照,憑你怎樣趕緊,也須明晚才有,當晚寫好簽條,後日始能發出,但我一個人那裡來得及?隻好請個幫手的了。

    阿二的喜神,好得他有小照,你快交與我,立刻叫人去畫,還等得及用。

    挽聯是極容易的事,但不知那個出面,用什麼稱呼呢?”寶玉道:“替奴造仔一個假名字,算是俚格兄弟出仔面罷。

    訃聞浪也嵌仔下去,覺着鬧猛點,猶之乎孝子格虛名字,想阿通格佬?”帳房點點頭,不禁笑了一笑,連說:“通極通極。

    我不能在此耽擱,要緊去辦事了。

    ”就向寶玉要了幾十塊錢與阿二的小照,匆匆作别而去。

    及至天色傍晚,帳房事畢再來,卻與一友同至,本是請來的幫手。

    因幫手聞是寶玉家中之事,便說寶玉與我曾經熟識,今晚定要前去相見,即向帳房借了一件長夾衫、一件馬褂,以裝自己的體面,故此刻拉着帳房同來,順便取這張下訃的名單。

    兩人到了樓頭,阿金先從房中出來,一見帳房帶來的朋友,不是别人,卻是昔年認識的,即忙叫應了一聲。

    正是: 笑煞趨炎夏二子,俨然僭禮魯三家。

     要知來者是那一個,怎樣襄辦喪務,大出棺材,都在下回中詳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