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回 舊店重開忽來親串 佳人半老效作男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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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汪桂芬重至寶玉家中,将銀錢結交寶玉,竟出于寶玉意想之外,因昔年與月山等姘識,無不一一倒貼,籠絡其心,今桂芬同是戲子,俨然豪富的嫖客,大有揮金如土之概。

    寶玉落得享用,不嫌他相貌不揚,卻當他大老官一般看待,當夜便挽留住宿,雖内媚工夫還遠遜于十三旦輩,然一來看鈔票面上,二來值此空閑之際,聊勝于無。

     翌日,桂芬因天氣炎熱,不去做戲,連朋友也不看了,好則寶玉眼前不做生涯,并無一客前來造訪,盡不妨日夜盤桓,彼此無非相對閑談,或剖瓜切藕,或品茗調冰,不啻住在消夏灣中,與外面紅塵隔絕。

    桂芬承寶玉優待,享此豔福,未知何修而得之,雖說是銀錢買來,卻勝于尋常嫖客許多,也算值得的了。

    故昔人有詩羨之曰: 羨煞鴛鴦不羨仙,炎天試放并頭蓮。

     花開縱怕秋風冷,究勝他人浪擲錢。

     其二 修得幾生豔福誇,午風涼處剖新瓜。

     夏宵更比春宵短,流水無情怅落花。

     書貴剪截,掃去浮文。

    單說桂芬自五月下旬到此,轉瞬已過三伏,将屆新秋,屈指住了一月有餘。

    雖在清涼世界中,獨嘗溫柔鄉滋味,然解囊揮霍,耗費幾及千金,已将前數月餘剩之資化為烏有,翻使寶玉得了一注意外小财,若換了别人,戲子結識妓女,妓女必然倒貼,那有戲子充作嫖客之理?有之則惟桂芬一人。

    故書中特載其事,識者謂桂芬太踱,而我獨謂桂芬品格極高,迥出于黃月山、楊月樓、十三旦之上。

    不然,始或自慚形穢,以銀錢為入門之路;繼則情義既深,方向寶玉借貸,寶玉即不甚相愛,亦難固卻。

    今桂芬均不屑為之,住過一月,化盡千金,縱窘态不形于色,而心中暗自盤算:我之承寶玉優待,不過貪我之錢,并非愛我之貌,我若不知趣,隻管住将下去,不但被他看輕,并且要被他厭棄了,到那時豈不慚愧嗎?我不如安分守己,早早離開此地,仍舊一心一意去做我的戲罷。

    好得此中美味,我已細細領略,久後也不過如斯,還是留有餘不盡之緣,為後日再來相見地步的好。

     桂芬拿定宗旨,下一天便向寶玉說道:“ 我們班子裡,熱天停演半月,我卻歇了四十多天,此刻暑退涼生,我得了他的包錢,不能不去的了。

    再者有個朋友,晚上約我去商議一件事,卻又萬難推诿的,所以今夜不得奉陪了。

    ”說罷,起身要走,寶玉拉住衣襟,問道:“剛剛唔笃屋裡來格人,阿就是關照 格兩件事體佬?” 桂芬點頭稱是。

    寶玉又道:“明朝要來格 ,橫勢故歇做仔戲,不過辰光晏點,奴格搭勿要緊格,去仔勿就來介?”桂芬聽了,暗想寶玉雖然聰明,怎知我一去不來,如此決絕?但我不便與他說明。

    隻得含糊應道:“你又不曾得罪我,讨厭我,我為什麼不就來呢?”寶玉方才放手,由他自去,不表。

     那知桂芬一去之後,竟然絕迹不至。

    足見桂芬性情灑脫,不為色欲牽纏,洵非他人所能及。

    但寶玉甚是盼切,望眼欲穿,因桂芬屢屢贈銀,相待頗厚,且一月中枕邊衾底,未曾無情,今忽獨宿孤眠,那得不令人想念?雖幾次命阿金前去邀請,桂芬終托故不來。

    寶玉不解其意,然亦無可如何,沒法叫他再至,也隻好心死了。

    其時已交八月初旬,寶玉住在此間,别無相好往來,深嫌岑寂,拟欲重興舊業,複挂商标,即與阿金、阿珠計議此事。

    阿金道:“ 間搭場化,呒是呒啥,不過忒清靜點,到仔冬裡,更加勿時露哉,頂好搬一個場,難末挂牌,大先生, 想阿對佬?” 寶玉點點頭,又道:“奴到仔上海毛一百日,格幾化客人才 去撥信,故歇倪做起生意來,闆要唔笃奔腳步,一家一家去關照得來,勿知阿能夠照舊鬧猛 。

    ” 阿珠插嘴道:“ 大先生放心末哉,勿是我搭金姐海外吹( 讀癡) 牛皮,有倪格兩個做手,有 大先生實梗格主腦,要拉點客人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