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二回 慕歐風額覆前劉海 嘗異味身陪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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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實梗,唔笃阿肯教教奴介?”鹹水妹道:“ 怎麼不肯?隻是我們住在虹口,要到這裡來,實在遠得狠,就是坐了東洋車,也要費五六十個錢呢。

    ” 這幾句話,明明要讨謝儀,寶玉怎麼不知?便在身邊摸出十塊錢的彙豐鈔票,遞給鹹水妹道:“ 一點點小意思,勿算啥格,隻算請唔笃吃點點心格。

    外國話末,總要費心教格哉。

    ” 兩個鹹水妹嘴裡雖說勿受,雙手已将鈔票接去。

    寶玉又道:“唔笃如果勿受,奴下來也勿敢請唔笃哉。

    ” 鹹水妹方稱謝道:“大先生既是這樣說,定要賞賜我們,我們也不好不受。

    若說教外國話,這是極容易的事。

    我們姊妹兩個人,輪流到這裡就是了。

    但此刻天将傍晚,隻怕有生意上門,我們要回去了。

    ” 寶玉也不相留,命阿珠相送下樓去訖,不提。

     仍說寶玉從此一心一意要效學他們的行為,雖外國話尚未習練,而形式先已改換。

    明晨起身後,單喚阿珠伏侍,仿鹹水妹的型模,把前面的頭發剪作前劉海,覆在額上,足有三四寸長,既濃且厚,好像狗屎!一般卷在上面。

    後面梳的頭拖到背上,其實難看得狠。

    那知寶玉将前後鏡一照,翻是十分得意,以為不如此,不足以顯我的時髦。

    梳頭既畢,換了一身衣服,即命阿珠下樓,差相幫去喚一部最新式的皮篷馬車。

    等到一兩點鐘,便帶着阿金、阿珠上車。

    好得現在家裡自有秀林照看,即使有客人到來,秀林也會招接,所以坦然而行,一徑向愚園而去。

     揚鞭疾馳,馬不停蹄,不消半個時辰,早到園門跟首,三人下車入内,揀一個熱鬧的所在,泡了兩碗茶坐下。

    其時時光尚早,遊客猶稀,雖有幾個對他觀看,不過暗暗議論而已。

    及至三點鐘後,那班垂鞭公子、走馬王孫,與那花叢中姊妹,陸續到得不少,見寶玉憑欄品茗,大有旁若無人之概,而且今日打扮得異常特别,頭上的前劉海聳起了三四寸,蓋在額上,齊着眉毛,惹得一班浮頭少年個個高聲喝彩。

    即同行姊妹們也在那裡竊竊私議:有的說好看,有的說惡形;有的說我也要效學他,有的說學了他,隻怕被人耍笑。

    種種言語,不一而足。

    然這個風氣已被寶玉開了,自後姊妹行中情願效學的,早已改換;即嫌不好看的,也未免從俗。

    過了一年半載,不但堂子裡面全是前劉海,就是大家小戶,不論奶奶、小姐,以及仆婦、丫環,沒有一個不打前劉海。

    甚至那班沒骨節的滑頭少年,也學那婦人的打扮,把前劉海刷得光光,以肆其吊膀子的伎倆。

    起初不過上海一隅,漸漸蔓延開來,弄得北京、天津與那蘇杭一帶處處皆然。

    雖官長出示嚴禁,剪去男子的前劉海,然至今婦女依舊如此。

    這都是胡寶玉作俑出來的。

    可見胡寶玉這個人,雖然是個妓女,獨能轉移風氣,使世上不胫而走,舉國若狂,确是妓女中空前絕後之輩。

    所以前劉海一事,在下将他細說一番。

     話休煩絮。

    仍說寶玉與阿金、阿珠吃了一回茶,又在園中各處兜了一個圈子,引得狂蜂浪蝶,到處跟随。

    寶玉到東,他們也到東;寶玉往西,他們也往西。

    有的口中打着反切,品評寶玉的裝束;有的說着英話,贊歎寶玉的時髦。

    稱好者多,批壞者少。

    一時交頭接耳,拍手揚聲,擠來擁去的觀看。

    寶玉毫不為怪,愈要賣弄風騷,頻頻回顧,含笑迎人。

    翻是阿金有些不好意思,輕輕把寶玉袖子拉了一拉,低聲說道:“倪阿要出園罷,太陽已經落山哉。

    ”寶玉方點點頭,三人攜手出園。

    随後那班年輕惡少亦然跟了出來,見寶玉一上了車,或坐亨斯美,自拉缰繩追趕;或乘腳踏車,連頓雙足相随,霎時碌亂紛紛,都在寶玉車前車後接接連連,如蟬聯魚貫,銜尾而行,且前且卻,不後不先,從泥城橋那邊直到英大馬路。

     兩旁看的人愈聚愈多,大半認識寶玉,又添了一片喝彩之聲。

    内中有一個鄉下人,初到上海,從未見過這樣局面,他就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天這樣熱鬧,莫非外國的皇後娘娘到這裡頑嗎?” 旁有一人接嘴道:“ 你不要滿嘴胡說,那裡有什麼皇後娘娘?這就是上海最有名的妓女胡寶玉呢!”鄉人咋舌道:“原來上海的妓女身份比官府還大。

    他坐了馬車出來,前後左右還有這許多護衛哩!” 衆人聽了,見是鄉下人,不能與他解說,皆拍手大笑而散。

    其時寶玉坐在車中,十分惬意,以為今朝風頭出足,比舊年看跑馬時候,換坐郭綏之的紮彩花車更為有興。

    少停,皓魄升東,電燈照路,後面跟随寶玉的馬車、腳踏車,漸漸的散去了。

    寶玉的車兒還從四馬路一帶兜了幾個趟子,方始歸家,别無書說。

     倏忽又過了兩天,那個鹹水妹果然來教寶玉的外國話。

    寶玉用心學習,不消一月工夫,已将“也司”、“ 啞爾來” 等口頭語說得爛熟;有時與人講話,也不知不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