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與虎謀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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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香樓樓上的客室裡,萬松婆婆滿面怒容,金花銀花站在她身後兩側,淩曉玉、宣如玉站立着,正在答話。

     淩曉玉道:“屬下的确不知,聽說今日是一個叫張彥禮的人所為……” 萬松婆婆冷笑道:“光憑皮懷志師徒倆,就能搶走了聘禮麼?分明是你唆使東野焜那一班人幹的,你還敢狡辯!”略一頓,又道:“宣如玉,你說出實情,免你的罪!” 宣如玉道:“啟禀婆婆,屬下與曉玉姐姐這兩日都未出門,不知聘禮被何人所搶……” “什麼?你也和她一鼻孔出氣?宣如玉,你可知違老身旨意便有殺身之禍麼?” “屬下知道,不敢違抗婆婆鈞旨。

    ” “那好,你從實招來,淩曉玉如何串通了東野焜那一班人去劫奪聘禮,壞我大計的?” “屬下未和淩姐姐出門,所以……” “大膽!你二人要抗命麼?” 淩曉玉道:“屬下未去搶聘禮,來敢抗命,京師地面,龍蛇混雜,不知是何人所為。

    ” 萬松婆婆怒不可遏,但又沒有憑證,無法處置淩曉玉,她氣沖沖道:“結親是為了從秦玉雄口中讨取相爺謀反憑證,事關朝廷安危,你二人卻蓄意破壞……” 淩曉玉岔話道:“秦玉雄設計在舉辦婚宴那天,将欽探一網打盡……” 萬松婆婆冷笑道:“你又如何知道?” “計謀屬實,并非屬下編造,因此足證秦玉雄毫無悔改之心,死心蹋地為相爺效命。

    ” “不管你怎麼說,這個親非定下不可!” “屬下乃朝廷欽探,豈能與叛賊結親,這不是犯勾結叛逆的大罪麼?” “結親乃是用計,何罪之有?你不必找此借口,若違抗老身鈞旨,才是犯了大罪!” “曉玉乃朝廷欽探,并非哪一家的奴婢,任由人支配,要曉玉與叛賊結親,那是公然背叛朝廷,因此這樁婚事曉玉誓死不從!” 萬松婆婆沒想到她口氣越來越硬,不禁勃然大怒:“淩曉玉,你敢頂撞本官,你……” 此時寶花從門外進來,萬松婆婆把話截住,問寶花:“有事麼?” “啟禀婆婆,相府大總管司徒天鵬和秦玉雄公子求見!”寶花回答道。

     萬松婆婆眼珠一轉,道:“請到素香樓下奉茶!”一頓,對淩曉玉、宣如玉喝道:“你二人回绮香樓待命,不準外出!”又對立在門外的玉花道:“你去知會江湖四傑和盧新泰,守住門不準她們任意出入!” 淩曉玉心中激憤,決心對抗到底,她一拉宣如玉,兩人徑自下樓。

     萬松婆婆由金花銀花陪同,往素香樓。

     一見面,寒喧幾句,轉入正題。

     司徒天鵬道:“蒙婆婆許婚,老夫代相爺送聘禮前來,哪知一連兩天都被人暗算,這分明是婆婆屬下所為。

    今日前來,乃是奉相爺之命,向婆婆請教,回去後向相爺禀告。

    ” 萬松婆婆道:“大總管此言差矣!老身适才方知聘禮失竊之事,正感氣憤,何人大膽,竟敢如此張狂!大總管未能将聘禮送到,不去責怪自己無能,反來嫁禍于人。

    老身既親自允婚,焉有從中作梗之理,這真是從何說起?” 司徒天鵬臉一紅,十分尴尬,因道:“或許劫奪聘禮不是婆婆的主意,但此事與淩小姐隻怕有關,否則京師哪有人如此大膽。

    ” 萬松婆婆道:“大總管有何憑證?” “憑證自然沒有,但各人心中明白!” “既無憑證,何敢斷言是曉玉所為?” “婆婆,老夫不願逞口舌之能,今日來隻想請教婆婆,這門親事還算不算數?” “當然算數,老身之言,決不更改!” “那好,但能否請淩小姐來,當面應允?” “這又何必,婚事由老身作主。

    ” “老夫想聽淩小姐親口答應。

    ” “大總管究竟何意?難道老身的話不作數?” “婆婆的話自然作數,但淩小姐并非一般閨閣小姐所能比,沒有聽她親口允婚,下了聘禮也是枉然,因此老夫與秦公子都要面見小姐。

    ” 萬松婆婆向來說一不二,照司徒天鵬的意思,非要淩曉玉親口允婚才算數,那又把她置于何地?因此把臉一沉:“大總管,老身的話說得夠明白的了,如秦公子無意求親,莫非老身還會硬招姑爺不成,那就請吧!” 秦玉雄見雙方說僵了,連忙道:“婆婆誤會了,因兩次送聘禮被劫,故有請淩小姐當面允婚之說,婆婆既然說不必,淩小姐不見也罷。

    隻是這聘禮……” 婆婆接口道:“若公子有誠意,不妨留下件信物就算聘禮,三天内來迎娶便了。

    ” 司徒天鵬聞言頗出意外,看來老太婆一心施用美人計,聘禮被劫與她無關,便道:“多謝婆婆美意,适才老夫言語不周之處,望婆婆海涵,三天後申時初迎娶,決不誤時!” 婆婆道:“一言為定!” 秦玉雄連忙解下玉佩,雙手呈給婆婆。

     婆婆含笑收下,道:“三天後申時初,老身在此等候,望姑爺莫辜負了老身一番心意!” 秦玉雄起身道:“多謝婆婆!” 司徒天鵬、秦玉雄走後,婆婆又傳淩曉玉、宣如玉來素香樓。

     “老身已收下秦公子聘禮,說好三天後申時初過來迎娶,你二人從此刻起不準出門一步,這是公子玉佩,淩曉玉你且收下。

    ” 淩曉玉宣如玉驚得面面相觑,作聲不得。

     對她二人而言,婚事自然是假的,對方要在舉行婚宴時屠盡她們這一股欽探,但是結親的消息若傳開,終是有污自身清白,所以心中大不是滋味。

    此外對婆婆的專橫钹扈也難于忍受。

     稍停,聽淩曉玉道:“婆婆,明知秦玉雄不安好心,要在婚宴上動武,為何還要接聘禮,曉玉愚昧,望婆婆指點。

    ” 萬松婆婆道:“我就不信他有這個膽量,屠戮欽探就會給自己招來滅門之禍,他若不知曉其中的利害關系,胡相爺難道不知?這麼長的時間,他們為何不打上門來?就因為相爺知道,他招惹不起,所以你得來的消息純屬無稽之談。

    嫁過去後,你二人要施展些手段,讓秦玉雄乖乖做你們裙下的不貳之臣……” 淩曉玉聽不下去,道:“曉玉身為欽探,自不會與叛逆結親,這玉佩恕不收納!” 婆婆大怒:“放肆,你幾番頂撞老身,違抗令谕,難道你敢反叛麼?” 淩曉玉憤然道:“屬下是欽探,不是婆婆的孫子外孫女,這婚姻大事當由屬下父母做主,父母不在,自然由屬下自己作主,婆婆職務上是屬下的主管,隻能派遣屬下為朝廷效力,豈能在婚姻大事上逼迫屬下……” 婆婆大叫道:“你父母犯了抄斬滿門大罪,你因年歲尚小被充作他人養婢,是老身動了恻隐之心,将你留下,送至黃山學藝,才有今日成為四級欽探的榮耀。

    因此老身對你有大恩,自然能為你作主。

    即使沒有這段淵源,老身是你頭上主管,也能為你作主。

    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老身就是要把你嫁給秦玉雄!” 淩曉玉又氣又怒,但提到她的身世,卻讓她感到欠了婆婆一份天大的恩情,似乎不該頂撞她。

    但這是自己的終身大事,況且秦玉雄還是謀反的叛逆,自己又怎能往火坑裡跳!如今既然把話已經挑明,自己何不強硬到底。

     她深吸一口氣,道:“婆婆再造之恩,曉玉自是感恩戴德,但要曉玉與叛逆結親,曉玉誓死不從,請婆婆收回成命!” 萬松婆婆一陣冷笑:“好個淩曉玉,你要與老身鬥法,那真是好極,老身奉陪到底!” 略一頓,對金花道:“把其餘人都叫來!” 金花應聲而去,不一會羊操、盧新泰、鄭通、施魁、殷正全、賀剛、何鳳嬌等四星女全都來到,除四星女,其餘看座議事。

     萬松婆婆厲聲道:“适才相府大總管與秦玉雄上門質問老身,是否唆使人劫了聘禮,經老身與之商議,秦玉雄留下一方玉佩定親,三日後申時初準時來迎娶。

    但淩曉玉竟敢不遵老身令谕,處心積慮于昨日今日唆使東野焜等人劫了聘禮不說,還向老身明白表示,她誓死不從。

    老身現在當衆下令,從此刻起,她被罷了職,所轄各級欽探,由盧新泰接任。

    自此後,羊操、江湖四傑、風塵二怪等均歸盧新泰統馭。

     淩曉玉、宣如玉、四星女從此刻起不準出府一步,直到三日後申時送上花轎。

    各位要嚴密監視六人,不準她們擅自行動,不得有誤!” 衆人除盧新泰以外,無不感到震驚。

     淩曉玉鐵定了心,無論如何也不屈從,她也要當衆明志。

     她道:“曉玉身為欽探,豈能與一個叛賊結親?此事萬萬不能……” 話猶未了,衆人隻覺眼前一花,婆婆已躍離座位撲向淩曉玉,不禁驚呼出聲,然而婆婆隻在淩曉玉身上一拂便又返回座上。

     她冷笑道:“淩曉玉,你已被我獨門手法治了穴,三天之内你休想運功沖穴,到時看你逞能不逞能!” 她身法極快,與淩曉玉不過丈餘之隔,突然間出手,淩曉玉猝不及防被治了穴。

     稍停,她對宣如玉喝道:“你和四個賤婢過來,老身也要在你們身上加禁制!” 宣如玉知道不是老太婆對手,隻好走上前去,四星女一個個吓得抖抖顫顫,跟在宣如玉之後。

    片刻間,五女穴道受治,渾身酥軟,沒有力氣,但可以行走。

     萬松婆婆又道:“淩曉玉勾結了東野焜一班人,卻不将他們招為欽探,那東野焜武功不俗,她卻在老身面前隻字不提,足見她心存不軌,萌生叛意。

    從今日起請各位小心,嚴防東野焜那班人來找淩曉玉勾搭,壞我大計!晚上若有夜行人人内,格殺勿論!”又一頓,續道: “绮香樓的使女丫環,由金花管束,金花你要時時注意這六個賤婢的行動,每日要親加過問。

    ”說完,雙目掃視各人,又對銀花道:“銀花,你督促仆役,将素香樓樓上樓下打掃整理一番,至遲明日,副主事便到,老身今後有了副手,以免操勞過度。

    ” 這話使大家頗為震驚,老太婆又有了副手。

    老太婆任主事多年,并非沒有過副手,但她剛愎自用,盛氣淩人,獨斷專行,因之共事不久,副手要麼請調,要麼被她設法放往各省,因此這副主事兩個人的位子一直空缺。

    按常理說,羊操、風塵二怪、盧新泰都有資格充任,但老太婆從未有過這種打算。

    四人中,盧新泰頗想晉升此職,因此十分讨好于婆婆,今日受命接過淩曉玉之職,心裡正自竊喜,以為副主事之職不久便會到手,哪知老太婆卻另有其人,使他十分失望。

    别的人與他不同,隻奇怪老太婆何以改變初衷,又接納了副手。

    那麼,此人是誰呢?大家極想馬上知道。

     萬松婆婆見衆人都看着她,知道他們心中都揣着一個疑問,便道:“副主事到後,自會招你們引薦,各位請吧!” 淩曉玉等六人垂頭喪氣回到了绮香樓,剛在樓下客室坐下,金花接踵而至。

     她闆着面孔,冷冷道:“婆婆的令谕你們都聽到了,自此時起不能出大門一步。

    金花奉命監管你們,醜話說在前頭,切記不要犯禁,否則金花就要加以處罰,決不留情!” 六女把頭各自朝向一方,不予理睬。

     金花冷笑一聲:“别在我面前擺臭架子,犯在我手裡,到時有你們好瞧的!” 等她走後,何鳳珠“呸”了一聲,道:“你瞧她那個死相,就像她當上了副主事一般,跑到姑奶奶這兒來抖威風了!” 喬玉珠道:“穴道受治,死不了卻活受罪,你拿人家奈何?” 湯燕道:“讓她威風去,不值一提,我們得想出法兒來自救,不然三天後就倒黴了!” 楊杏道:“這是婆婆獨門手法治的穴,我們自己無法解,隻有設法告知東野相公他們,把我們救出去……” 淩曉玉道:“上樓說去,不怕隔牆有耳?” 衆女便扶着欄杆上樓,一個個變成了弱不禁風的俏女子了。

     在樓上客室坐定,淩曉玉道:“萬松婆婆如此強橫,全無一點情義,我已決心脫離苦海。

     隻是父母的下落全裝在她肚裡,我若一走就成了叛逆,今後無法再從她嘴裡掏出話來,這又怎生是好?” 這确是個難題,無人能夠回答。

     宣如玉道:“姐姐,你縱使聽從婆婆令谕,毀了一生,也未必能救出伯父伯母。

    婆婆老奸巨滑,又無情義,說話能算數麼?因此小妹以為,姐姐先跳出火坑,保住自己,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隻要我們大家有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