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臨危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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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内幾家妓院出來的人,以及從巷口進來的官兵,都看到有人拿刀提劍,躍出巷牆。

     許多人都鼓噪起來,七八名護衛沖到沈陵倒卧之處,燈籠光照耀下,但見他手中還握着一把匕首。

     領隊的校尉是個壯健的中年人,微微皺起的濃眉,顯示出他的機智。

     他吃驚地親自動手,把地上的人翻過身子,道:“咦!怎麼是沈陵?” “他活不成啦!”一個護衛道。

     那校尉面色一沉,瞪了護衛一眼,抱起沈陵。

     另一名護衛碰了先前說話的夥伴一下,低聲道:“别多嘴,那人是上司的朋友。

    ” 那護衛抱着沈陵,大踏步行去,來到肇事現場迎春館,一迳進去。

     “劉老爺你來得好,若是換了别位老爺,那就慘啦!”一個漢子滿面堆着驚慌的笑容道。

     劉老爺面色沉寒,冷冷道:“我來你們也好不了。

    ” 他發覺口袋中多了一件沉甸甸的東西,不問可知乃是一封銀子,最少也有二十兩重。

     當然,那是這個漢子巧妙地塞入他袋中的,他也知道這些人的手法利落得很,一定不會被别人看見。

     “劉老爺,屋子裡已有一個死人,小的已經受不了啦!現在又……” 那校尉眼睛一瞪,怒道:“這一個是我的朋友。

    ” 漢子忙道:“啊!啊!那又不同啦……” “廢話!”校尉叱道。

     漢子看了沈陵一眼道:“沈老爺也是熟客人,他出了什麼事?把他放在這邊的一間,好不好?” 姓劉的校尉不作聲,跟他行去,到了屋内一間房間裡,便将沈陵放在木闆床上後,迅即離房,趕去查看和勘驗那邊的命案,出房之時還将房門帶上掩好。

     床上的沈陵突然睜開眼睛,把憋了很久的那口氣,吐了出來。

     外面人聲噪亂,似乎除了原先的官兵之外,又來不少公門捕快。

     這個房間内,桌上總算還有一盞殘燈,發出暗淡的光線照耀着。

     雖然可以看見房中的景象,但這間破敗簡陋的房間,加上這一盞欲滅的殘燈,卻使人不禁泛起了凄涼孤寂之感。

     這等景象,正好像沈陵目前的處境,也像他所效忠的組織的處境,整個大環境似乎都對他們十分不利,完全是挨打局面。

     剛才席上中箭死去的,是潛伏在對方的得力人員,今日的宴會,乃是迫切中的安排,以便迅即從他那兒接取一件關系重大的情報資料。

     可是這一次不但失敗了,而且由于他急切中出手掩護搶救的那個人,連他自己的身分也暴露出來。

    因此,才有後來攔路襲殺之舉。

     照早先的情形分析,對方分明亦得到正确的情報,洞悉這個宴會的秘密。

     而對方不但徹底破壞摧毀了他們的計劃,并且将計就計,利用“同舟共濟”的心理,故意在衆目睽睽之下,向那人施以暗算。

     果然馬上就将他的身分揭穿,随即加以襲殺。

     沈陵沮喪了一陣,才努力振作起精神,自己安慰自己道:“他們沒殺死我,算不得大獲全勝。

    我搶救同伴之舉,對方說不定認為我隻是事急臨危救人,而非靖安侯的組織中人。

    若果如此,事情似大有可為,我得趕快找出對方的主事人,加以搏殺,以挽救危局。

    已被殺死的老陳,是極富心機的人,也許他會預防到有失,而暗中留了一手也說不定……” 他迅速跳下地,奔到窗邊,從縫隙向外望去,目光一轉,就看到對面的屋頂,似乎有人蹲在那兒,遙遙察看這邊的動靜。

     他馬上就聯想到射死老陳的那支勁箭,心下大為凜惕。

     沈陵略一計算距離,發覺那人所蹲之處,距剛才飲酒作樂的房間,至少有十丈以上,在形勢而言,倒是十分吻合,恰好可以居高臨下,望見房中飲宴諸人的動靜。

     在這等黑夜之中,相距遠達百步以上,竟能夠一箭中的,而且勁道之強,貫穿了胸膛,這等箭術,即使是宇内第一流的武林名家高手,也不得不驚駭萬分。

     尤其更為可異的是如此強勁的長箭,發出時居然不聞弓弦響聲,而破空之聲,亦完全不聞,可見得此箭速度之快,無與倫比。

    是以箭到之時,尚未聞聲。

     沈陵忖道:“這種箭術,除了名震塞外的射雕手北宮望之外,别無他人。

    聽說死在他那張天狼弓之下的江湖豪傑已為數不少,想不到他也做了東廠的密探!” 他看了一陣,忽見對面屋頂上的人影,隐沒不見,似是已離去,當下心中稍感寬慰。

     窗外稍遠處的院落,燈炬高舉,照得有如白晝,有不少持戈佩刀的護衛,正在走動。

     這大名府與京師相距三四百裡,城臨漳、衛二水之北,是通往魯豫兩省的重鎮。

    依照明代兵制,各郡府皆設衛所。

     由于近年盜賊狂起,道路不靖,所以較大的郡府,治安漸漸依賴各衛所的官兵。

     因此,這迎春館發生血案時,在巡邏中的總捕劉定華,才會聞風趕來,處理此案。

     這時有些捕快和護衛,走出大門外,仰頭四望。

     沈陵曉得他們正在勘察發射長箭的地點,心想那名兇手已經走了,哪裡還查得出眉目。

     忽然他看見一張熟面孔,在院落内的人影中,晃來晃去。

     這張面孔他死也不會忘記,因為此人正是早先持劍襲擊他,最後劈了他一掌的人。

     所有的人,包括總捕劉定華和本府捕快頭領,都不敢向他問話,更不敢妨礙他的行動。

     沈陵自然曉得個中原因,敢情這個相貌剽悍的人,穿着的是款式質料都特别的衣服。

    那是一襲青色的绫段長衫,腰身處略略收緊,與一般直腰身的長衫不同,佩着寶劍,舉止間流露出飛揚跋扈的神色。

    這種衣服,正是直屬天子的東廠和錦衣衛的外出便服。

     東廠是皇帝特設的一個機構,現由寵信的太監梁芳主持,專門偵察朝臣行動,權力極大,任何官吏,都可以羅織罪名,陷于刑獄中。

     錦衣衛是皇帝的親軍,用以保護宮禁,執掌巡察緝捕,和辦理诏獄之責,衛中的刑具十分殘酷,死于毒刑下的,不知有多少人。

     以上所說的廠衛,事實上都是皇帝的耳目,不論換什麼人主持,免不了潛求暗訪奇才異能之士,作他們的爪牙密探。

     沈陵見到那個佩劍長衫大漢,一望而知是東廠的旗校。

     他們除了武功超群之外,還有天大的勢力作後盾,隻要是任職官家之人,無不知道他們的權勢和厲害,所以誰也不敢惹他。

     這時沈陵暗暗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