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 河朔再亂節使遭戕 深州撤圍侍郎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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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将益嘩噪道:“尚書能行河朔舊事,指田承嗣。

    願與共死生,若使複戰,恐無能為力了。

    ”布再欲與語,諸将盡拂袖而出。

    布不禁淚下道:“功不成了。

    ”便自作遺表,具陳情狀。

    略謂:“臣觀衆意,終負國恩。

    臣既無功,敢忘即死,伏願陛下速救光顔元翼,勿使義士忠臣,盡為河朔屠害,臣雖死亦瞑目了。

    ”表既寫就,号哭下拜,當将表文授與幕僚李石,乃入啟父靈,抽刀自言道:“上以謝君父,下以示三軍。

    ”言畢,刺心自盡,年止三十八歲。

    徒死無補,亦愚忠愚孝之流。

    憲誠聞布已死,即宣告大衆,仍遵河北故事。

    衆皆歡躍,願擁憲誠為留後,乃将布死狀奏聞,但說布憤功難成,因緻短見,且叙及衆情歸向,願擁憲誠等事。

    唐廷亦不遑細察,但贈布右仆射,予谥曰孝,竟授憲誠節度使。

     憲誠陽奉朝廷,陰實與幽鎮連結,于是王庭湊氣焰尤盛。

    幽鎮軍圍攻深州,官軍三面往援,均因衣糧缺乏,凍餒興嗟,還有何心戀戰?就是庸中佼佼的李光顔,亦隻能閉壁自守。

    招讨使裴度,贻書幽鎮,以大義相責,朱克融撤圍退去,王庭湊雖引兵少退,尚有餘兵留着。

    度拟專讨庭湊,怎奈朝内有一個元才子,是裴晉公的對頭,始終忌他成功,屢勸穆宗赦庭湊罪,罷兵息民,穆宗竟命度入朝,加拜司空,令為東都留守。

    一面授克融庭湊檢校工部尚書,各兼節度使。

    克融釋出張弘靖盧士玫,上表稱謝。

    庭湊雖然受命,鎮軍尚留深州城下。

    诏令兵部侍郎韓愈,宣慰庭湊,盈廷大臣,均為愈危,诏中亦有“可行則行,可止則止”二語。

    愈喟然道:“君止仁,臣死義,怎得不往?”韓公大名,在此數語。

    遂持敕啟行,直抵鎮州。

    庭湊令軍士拔刃張弓,迎愈入館。

    愈見甲仗羅列,毫無懼容。

    庭湊乃語愈道:“頻年不解兵事,實皆軍士所為,庭湊本心,不願出此。

    ”愈厲聲道:“天子以尚書有将帥才,故特賜節钺,難道尚書不能與健兒語麼?”庭湊語塞。

    甲士卻向前道:“先太師指王武俊。

    為國擊走朱滔,血衣猶在,我軍何負朝廷,乃視同盜賊呢?”愈答語道:“汝等尚能記先太師,甚善甚善。

    試想從前叛逆,自祿山思明,以及元濟師道,所遺子孫,今尚有在朝為官麼?田令公以魏博歸朝廷,子孫孩提,日為美官,王承元以此軍歸朝廷,弱冠為節度使,劉悟李祐,今皆為節度使,汝等曾亦聞知否?”氣盛言宜,勝讀昌黎文集。

    大衆皆不能對。

    庭湊恐衆心搖動,麾衆令出,徐語愈道:“侍郎來此,欲使庭湊何為?”愈說道:“神策六軍諸将,如牛元翼才具,卻也不少,但朝廷顧全大體,不忍棄置,敢問尚書既受朝命,如何圍攻不退?”庭湊道:‘我便當放他出去了。

    ”随即設宴待愈,厚禮遣歸,深州圍解。

    牛元翼率十騎出城,奔往襄陽,家屬尚陷沒城中。

    為下文伏線。

    深州守将臧平等,舉衆出降。

    庭湊責他堅守不下,殺平等百八十餘人,自是成德軍六州,恒定易趙深冀。

    盧龍軍九州,幽薊營平涿莫檀妫瀛。

    魏博軍六州,貝博魏相衛洛。

    皆跋扈不臣,不奉朝命,河朔複非唐有了。

    後人推原禍始,無非因君相昏庸,坐緻此失。

    小子有詩歎道: 強藩方幸免喧呶,誰料前功一旦抛。

     主既氵?荒臣亦昧,野心狼子複咆哮。

     三鎮已失,昭義軍又複不靖,欲知如何啟釁,且待下回說明。

        王承元徙鎮而成德安,劉總棄官而盧龍安,合以魏博田弘正,謹守朝旨,河朔之亂,庶乎息矣,唐廷乃激之使變,果胡為耶?田弘正與成德有隙,不應輕徙,張弘靖有文無武,更不應輕調,一變驟起,一變複乘,至起複田布,再令遘禍,既害其父,又害其子,弘正與布,雖未嘗無失,要之皆唐廷處置失宜之弊也。

    當時相臣如裴度,将臣如李光顔,皆一時名流,乃為奸臣腐豎所牽制,不能成功,集天下之兵,不能讨平二賊,反以節钺委之,亂臣賊子,豈尚知有天子耶?韓愈宣慰庭湊,理直詞壯,稍折賊焰,然僅救一牛元翼,不得大伸國權,愈固忠矣,其如國威之已替何也。

    唐至此蓋已陵夷衰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