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旺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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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手絹,正是他燒毀了波爾尼克城,将居民燒死在房屋内。

    在這個時期,卡裡埃十分可怕。

    以恐怖對恐怖。

    這位布列塔尼叛亂者幾乎和希臘叛亂者一樣:短外衣、綁腿、穿着希臘男短裙一樣的肥長褲,斜背着長槍。

    他像是土匪。

    亨利-德-拉羅什雅克蘭二十一歲時就帶上長根和兩支手槍參加了戰争。

    旺代軍有一百五十四個師。

    它們進行正規的圍城戰,圍困布雷絮伊爾達三天之久。

    在一個耶稣受難日,一萬農民用大炮轟襲薩布勒城。

    他們居然在一天之内摧毀了從蒙蒂涅到庫爾布韋伊之間的十四個共和國軍宿營地。

    在圖阿爾高高的城牆上,有人聽見拉羅什雅克蘭和一個小夥子這段精彩的對話:“卡爾!”“我在這兒。

    ”“讓我踩上你的肩頭。

    ”“上來吧。

    ”“你的槍。

    ”“拿去吧。

    ”于是拉羅什雅克蘭就跳進了城,不用雲梯就攻占了往日被迪蓋斯克蘭圍困的炮樓。

    旺代人愛槍彈甚過愛金路易。

    他們看不見本村的鐘樓時便哭泣。

    對他們來說,逃跑是最簡單的事了,隊長喊道:“扔掉木鞋,帶着槍跑!”缺乏彈藥時,他們便念經祈禱,然後去搶共和軍炮兵的彈藥車;後來德-埃爾貝向英國索取彈藥。

    敵人逼近時,旺代人便把傷員藏在麥子長得高高的地裡或者茂密的藤草裡,等打完仗再去接他們。

    他們沒有制服,穿着破爛,農民和貴族一樣,弄到什麼穿什麼。

    羅傑-穆利尼埃戴着包頭布,穿一件從拉弗萊什的戲裝商店裡拿來的古代騎兵短上衣。

    德-博維利埃穿的是檢察官的抱子,毛軟帽上又戴一頂女帽。

    所有的人都戴着肩帶,系白色腰帶。

    級别以領結來表示。

    斯多弗萊是紅結,拉羅什雅克蘭是黑結。

    從未走出諾曼底的半吉倫特派溫普凡戴的是岡城革命派的袖章。

    隊伍裡也有女人:德-勒斯居爾夫人,她後來成為拉羅什雅克蘭夫人;苔蕾絲-德-莫利安,她是拉魯阿裡的情婦,曾燒毀教區首領們的名單;德-拉羅什福科夫人,她年輕美麗,手持軍刀将農民集合在盧梭山城堡的大塔前;還有那位人稱阿達姆騎士的安托瓦内特-阿達姆,她英勇無畏,後來被俘,敵人槍決她時,出于尊敬,讓她站着。

    這個史詩的時代是殘酷的。

    人變成了暴徒。

    德-勒斯居爾夫人故意讓坐騎從退出戰鬥倒在地上的共和派身上跌過去,說他們是“死人”,其實可能是傷員。

    男人們有時背叛,女人們卻從不背叛。

    法蘭西劇院的弗勒裡小姐從拉魯阿裡轉向馬拉,但這是出于愛情。

    隊長往往和士兵同樣無知。

    德-薩皮諾先生常犯拼寫錯,o與au相混。

    首領們相互敵視。

    馬雷地區的隊長們喊道:“打倒高原的人!”他們的騎兵不多,也很難組成連隊。

    皮伊塞寫道:“一個男人會高高興興地把兩個兒子給我,但是如果我問他要一匹馬,他就會變得冷冰冰的了。

    ”長杆、長柄叉、長柄鐮刀、新舊長槍、偷獵刀、長鐵杆、帶鐵皮和釘子的短粗木棍,這就是他們的武器。

    有些人胸前挂着用兩根死人骨頭做的十字架。

    他們大吼大叫地進行襲擊,突然從四面八方湧來,從樹林、山丘、幼林、凹路冒出來,散開成鈎形,開始殺戮、消滅、摧毀,然後便無影無蹤。

    他們穿過共和派村鎮時,砍倒自由之樹,放火燒掉,并且圍着火跳舞。

    他們所有的行動都在夜間進行。

    永遠令對方措手不及,這是旺代人的習慣。

    他們可以一聲不響地走六十公裡,不踩死一根草。

    晚上首領們舉行戰前會議,決定第二天早上攻擊哪裡的共和軍哨所,然後他們便上子彈,念禱文,脫掉木鞋,赤腳走在歐石南和苦藤上,不出聲,不說話,屏住呼吸,像貓一樣在黑夜裡行走。

     六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旺代至少有五十萬叛亂者,包括女人和小孩。

    五十萬戰士,這是蒂凡-德-拉魯阿裡提供的數字。

     旺代得到聯邦派的協助,有吉倫特派作為同謀。

    洛澤爾省給博卡熱送來三萬人。

    布列塔尼的五個省加上諾曼底的三個省,結成八省聯盟。

    埃弗勒與岡城結盟,市長肖蒙和名人加爾當巴是埃弗勒駐叛軍中的代表。

    岡城的比佐、戈爾薩和巴爾巴魯、穆蘭的布裡索、裡昂的縣桑、尼姆的拉博-聖埃蒂安、布列塔尼的梅蘭和迪夏泰爾都給這場大火吹氣。

     有兩個旺代:進行森林戰的大旺代和進行叢林戰的小旺代,這就是夏雷特和讓-朱安的不同之處。

    小旺代幼稚,大旺代腐化。

    小旺代更好。

    夏雷特當上了侯爵、王軍裡的中将,并獲得聖路易大十字勳章。

    讓-朱安仍舊是讓-朱安。

    夏雷特近乎土匪,讓-來安近乎遊俠騎士。

     至于那些高貴的首領們:邦尚、勒斯居爾、拉羅什雅克蘭,他們估計錯了。

    天主教大軍是一種荒誕的嘗試,必會引來災難。

    農民風暴襲擊巴黎,村鎮聯軍圍困先賢相,在《馬賽曲》旁邊唱聖詩和禱文,用木鞋來踐踏才智,這種設想不是無稽之談嗎?勒芒和薩弗内懲罰了這種瘋狂。

    旺代無法越過盧瓦爾河。

    旺代無所不能,唯獨邁不過盧瓦爾河。

    内戰不是掠奪領土。

    凱撒越過萊茵河完成了事業、拿破侖越過萊茵河擴大了戰功,拉羅什雅克蘭越過盧瓦爾河卻遭滅頂之災。

     真正的旺代叛亂是在旺代地區的叛亂。

    在那裡它無懈可擊,不僅如此,它神出鬼沒。

    旺代人在家鄉是走私販、莊稼漢、士兵、牧人、偷獵者、自由射手。

    敲鐘人、農民、奸細、兇手、虔誠教徒、林中野獸。

     拉羅什雅克蘭僅僅是阿基琉斯①,讓-朱安是普洛透斯②—— ①荷馬史詩《伊利昂記》中的英雄,隻有腳跟有懈可擊。

     ②希臘神話中的海神,能任意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