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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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是拜訪一位姓冢田的人去了。

    ” 禮子滿不在乎地說,但是就連她也笑不出來了。

     當時,無疑是出于瞬間的靈機一動,裝作來客的樣子來到飯店的服務台,借以擺脫危機,但實際上這是對有田的侮辱。

    事後回想起來,決非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為什麼會想出這種主意來,對于愛耍小聰明的自己不由得讨厭起來。

    作為補償,禮子反而想主動投入有田的懷抱。

    但是,她覺得一度被自己巧妙地擺脫掉的有田,可能不會再次陷入圈套。

     盡管如此,那件事究竟是被誰發現了呢?禮子感到忐忑不安。

     “冢田?冢田何許人也?從未聽說過這個人。

    ” 父親的意思是華族中沒有冢田這個人。

     子爵家的日子已陷入每月各項開支總是拖欠的窘境。

    即便如此,他仍然熟記着近千家的華族名單。

    這也是由于他年輕時曾在宮内省的宗秩寮工作過的緣故。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現在自己卻被宗秩寮盯上,成為受警察監視的人了。

     他破口大罵貴族院和華族會館,借以發洩對于不幸身世的積憤。

     連交際費也很拮據的子爵,不能出入于東京俱樂部、交詢社和日本俱樂部等地。

    他十分珍視華族會館,将它作為一個滿足自己虛榮心的社交場所,頻繁地利用它。

    但由于太無節制,從而在與會館有關的事項上欠下大筆債務,給幹事造成麻煩。

    結果,他便惡毒攻擊華族會館,說什麼,會館是由德川一門掌權,令人不快;竟堕落到舉辦婚和宴會、向公司出租房間的地步;隻為全體華族幾十分之一的常客服務;甚至連出席天長節之類慶祝宴會的也不過百人左右。

    他還說: “還曾有過那樣的時代,尚友會的會員一旦出入華族會館,便很難當選議員了。

    ” 然而,子爵所熟悉的華族會館,還是昭和二年改建成現代建築以前,也就是鹿鳴館遷出時代的建築物。

    因此,他是把十五年甚至二十年以前的情況,當作現在的事加以痛罵的。

    覺得現在的會長好像仍然是第十六代德川公爵似的。

     禮子邊想起這樣一位父親,邊說: “冢田可不是華族呀!他是大阪的一位有錢人,但他在學習院學習,是我的朋友。

    ” “大阪?那就是暴發戶的低級趣味了!” “他剛結婚,是到東京來蜜月旅行的。

    ” 禮子在撒謊。

     “有半夜到那種地方去拜訪朋友的道理嗎?和你一起去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您這樣問我,是不是矢島說什麼了?” “我在問你和你一起去的那個男人是誰?” “朋友啊!” “不管矢島君怎樣說,這難道不是你的不檢點嗎?你現在正處于關鍵時刻,不注意自己的行為不好辦啊。

    這種問題,無論如何辯解也是說不清的。

    村濑也非常擔心。

    至于矢島伯爵,因為為人寬宏大量,所以聽說他隻是一笑了之,但村濑卻連重要的事也無法再談便回去了。

    ” “什麼事?” “想請伯爵幫點忙,村濑好像在辦一個新公司。

    ” “是不是有關塗料的?” “不錯,可你怎麼會知道?” 子爵驚訝地望着禮子。

     十 “村濑還說,如果能辦成,還希望我也去幫忙哪!” “爸爸,您也……” 禮子驚訝地反問道。

     子爵有點兒難為情地說: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搞什麼公司了。

    就以村濑為主,如果伯爵再從旁幫些忙,總算孩子們的事業吧,所以我覺得挂個名權當祝賀,也未嘗不可啊!” 仍是明顯的不服輸。

     對于村濑的事業,父親究竟能起什麼作用呢?他肯定會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社會上已經碰得頭破血流,甚至連自高自大的氣力也都失卻了。

     近來,父親說話時妄自尊大的口吻,令人聽來反而有點兒低三下四的感覺。

     禮子覺得這很可憐。

     “我也想參加呢。

    ” 她在奚落父親。

     但出人意料的是,子爵竟以頗感興趣的語氣說: “太好了!讓矢島君把他所持的股用禮子的名義。

    不!應該讓他将禮子的那部分另外出資。

    關于這個問題,最好由禮子同矢島君好好談談。

    ” “能讓我當社長嗎?” “社長?喂,我們可是在談正經事哪!” “我是認真的呀!不過,那個公司會有發展麼?” “好像挺可靠。

    因為它是擁有專利權的軍需品呀。

    據說,接受村濑關照的那個人,好像是一個發明的天才……” “關照他?那是騙人的!” 禮子似乎是在反駁。

     “是麼?反正村濑說過,這個人公司一直在用他,幫助他。

    他雖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不失為一個天才。

    不僅限于塗料,今後還要讓他發明各種其他東西。

    過些日子,如果是有利可圖的專利,就全部由這次新成立的公司來搞。

    ” “那位發明家将怎麼辦呢?” “由公司收買他的專利呀!” “他要是不賣呢?” “不會有那種蠢事的。

    他懷才不遇,是一個具有學者氣質的人,可能不會過于貪婪。

    ” “沒有的事。

    我如果成為他的管理人,不出售專利,村濑姐夫該啞口無言了吧!” 然而,子爵認為禮子是在開玩笑,他充耳不聞,未予理睬。

     “說實在的,由于涉及到新公司的問題,村濑也希望你早點兒舉行婚禮。

    ” “是嗎?” “這不是别人的事,是禮子的婚姻大事啊!” 一股破壞性的抗拒心理湧上禮子的心頭。

     她一本正經地望着父親,冷冷地斬釘截鐵地說: “爸爸,和我在一起的就是那個人!” “他?” “是的,是有田。

    爸爸也應該知道這個人。

    不是曾經有一次突然到家裡來,說可以同房子姐姐結婚的那個人嗎?” “你說什麼?” “當時爸爸正在飯館,我曾經打電話找過您,可您沒有回來……” “什麼?你到底将那個姓有田的人……” “沒什麼。

    我隻是想讓他把全部專利轉讓給我,我可以大大地賺上一筆。

    這要比同伯爵結婚對爸爸更有利啊!” 子爵被弄得目瞪口呆。